*
楚禾一听见楚兴说“坐轮椅的老头”,当即便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赵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方才还昏昏欲睡的神识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楚禾扶着他的肩膀,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们说的什么,你可曾听见了?”
楚兴见她如此,眉宇间微微蹙起,努力想了一阵儿,脸上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对不起姐姐,我隔得远,只听见二姐姐说‘戴风罩’、‘青军册’…”
她怔了片刻,心中暗暗念了一遍,沉吟片刻说道:
“是‘代凤诏’,‘清君侧’…”
闻言,楚兴脸上写满了困惑,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楚禾轻轻安慰着他道:
“小兴发现了这件事,已经帮了姐姐很大忙了哦。你年纪还小,等长大以后,自然会明白这两个词的涵义…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
安慰了楚兴之后,她一双美眸便染上了一层寒冷的阴霾。
倘若这是一场阴谋,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孩子可以轻易听得懂的?
只是,就算她一下便猜到了这两个词是什么,可若是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实在解不开这其中的奥义。
“代凤诏、清君侧。”
楚禾忍不住又无声地念了一遍,手中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目光也漫无目的地落在青石地上。
赫元祯尚未立后,后宫之中所设最高的位份也不过是楚明依的贵妃之位。
以宫中的惯例,若无帝后,则顺位由最尊贵的妃嫔代掌凤印。自然而然地,这治理六宫的权力便会落到楚明依身上,可称之为“代凤诏。”
可是,这清君侧的涵义呢?
尚且不说楚明依手无一兵一卒,这“清君侧”用得实在太过牵强。
在乱世之中,举凡天子身边有奸佞作祟,诸侯才会以“清君侧”的名义,号召天下义士们掀起兵马勤王保驾。
可是如今天子尚且在东巡,而且随同天子出猎的,只有赫绍煊所率领的东尧军,还有各家的亲兵。
若要清君侧,势必要给赫绍煊扣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
楚禾唇边冷冷一笑。
楚明依凭什么能办到这些?难不成她要靠赵家那不足一两百人的亲兵?
就在这一刹那,楚禾的脑中却忽然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仿佛将先前那些不同寻常的痕迹全部串联到了一起,整合成了一幅完整连贯的阴谋网!
谢照衡的预言,巨鹿原山谷之中的脚印,赵家亲兵反常的行径…
仿佛无数根脉络在她面前逐渐清晰了起来,通向一个可怖的陷阱!
楚禾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连鞋都没有穿,赤足奔出猎帐。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却已看见周围空空如也,只剩一些留下来守卫营地的东尧兵士。
立夏瞧见她这副模样,连忙走上前来问道:
“娘娘,何故如此惊慌?”
楚禾朝她作出一个手势,让她暂时安静下来。
而她自己则深吸了几口气,一边平息着那颗几乎要跳脱胸腔之外的心脏,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此刻她还能去找谁?
赫绍煊不在营地,子兰将军不在营地,哥哥、泣云他们统统不在…
楚禾脑中忽地想起谢照衡,忽然朝他的营帐奔去,也便不顾立夏在身后焦急的呼声。
谢照衡原本留在帐内处理公务,却忽然听见帐外响起楚禾的声音,于是便连忙放下手中的狼毫,走出了营帐。
他见楚禾长发凌乱,面色潮红,甚至还赤足站在草地之中的模样,连忙拱手询问道:
“王后娘娘为何如此惊慌?”
楚禾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阵,强迫着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平息下来,沉着脸走到谢照衡面前问道:
“丞相,代凤诏是否可代天子之命调遣王畿境内所有王军?”
谢照衡略一迟疑,点头道:
“倘若是特殊时期,代凤诏的确可调动大军…王后娘娘这是听说了什么?”
楚禾来不及跟他解释,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道:
“丞相!王上危险,我怀疑楚明依凭借代凤诏调集了巨鹿原以西潜伏的王军,将以清君侧的名义攻至东尧防线!王上他在巨鹿原…还有我哥哥和泣云,他们会不会深陷敌阵?”
谢照衡脸上忽地浮起错愕的神情,低头沉思片刻,开口道:
“王后娘娘…您先冷静,王军决然不会贸然开战…容老臣想想对策…”
若是平时,楚禾听了他的话定然会冷静下来。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一股强大而又磅礴的恐惧萦绕在她周身,就算时值阳光温暖的春日,也无法使她缓和下来。
她沉声道:
“丞相,无论对策如何,一定要警示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