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感觉自己吃饱了,便转头望向窗外的街景,忽然看见江边有一群人穿着素衣,正在往江里放一只只莲花灯。
只不过,那些莲花灯都是白色的,像是祭品一样。
她有些好奇地问:
“昨日才刚过了清明…现在放花灯,是东尧人的习惯么?”
恰逢赫绍煊用完一盘珍馐,用干净帕子拭净了唇边,这才满足地转头望向窗外。
他点头道:
“在东尧,每年清明时节都要往昆江里放花灯。这每一盏花灯,都代表着一个逝去的亲人。”
楚禾忍不住添了一句:
“还有爱人。”
赫绍煊微微一笑,转头望着她的侧颜:
“对,还有爱人。”
楚禾下意识地转过头,恰巧与他对上视线,脸上忍不住一红。
一阵沉默之后,她磕磕巴巴地说:
“我们去…去码头上看花灯吧。”
赫绍煊笑了笑,唤来小二付了钱,便带着她一起来到了离谪仙楼不远的老码头。
楚禾戴着面具,静静地伫立在江岸,看着那些花灯从人们的手中缓缓落入江中,仿佛倾倒繁星一般,将绵延不绝的昆江变成一条长长的星河。
她忽然喃喃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悲伤…可这明明是很悲伤的事情。马上就要开战了,到时候又有一批花灯要被放进江水里…”
赫绍煊答道:
“因为他们是带着世人的牵挂离开的,所以并没有那么悲伤。”
楚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忽然感觉自己的面具一松,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她忙不迭抬手去扶,却对上赫绍煊的眼睛。
他的大手覆着她的手,慢慢挪开面具,露出她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他眸中带着深邃的光芒,仿佛远处粲然星河皆入眼底。
赫绍煊稍稍低下头,气息离她越来越近,那一抹温热几乎喷在她的脸颊上,惹得一阵酥痒。
就在他们的唇瓣间只差毫厘的时候,楚禾忽而羞怯地挪开了脸,指着他身后说:
“有人找…”
还不等他回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响在他们耳边。
赫绍煊转头一看,只见赫子兰一身盔甲,风尘仆仆而来,惊得众人纷纷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赫子兰从马背一跃而下,从侍卫手中接过一身盔甲和战袍,不顾周围人潮汹涌,半跪在赫绍煊面前,肃然道:
“王上,斥候在三十里外发现桀漠大军踪迹,今夜恐要强行攻城。”
说着,便要替他穿好战甲和战袍。
赫绍煊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却在他肩上狠狠捏了一把,几乎快要把赫子兰的肩胛骨捏碎。
赫子兰吃痛:“王兄……”
赫绍煊冷声道:
“你就不知道晚来一会?”
赫子兰弱弱地绕过他,望向站在后面的楚禾,心下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他委屈地说:
“谁让这军情十万火急啊…”
赫绍煊阴着脸说:
“别狡辩。”
赫子兰闻言立刻噤声,抬手示意众将在远处等待。
赫绍煊转身回到楚禾身边,带着些许歉意道:
“我得回军营去了。”
楚禾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胡乱地点着头道:
“我知道…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走回去。你若是不放心,随便派两个侍卫护送便是了。”
赫绍煊抬眸望见远处的一个身影。他扬起头来,长眸微微眯起道:
“看来已经有人护送你回去了。”
楚禾转头一看,瞧见魏葬正立在不远处,朝他们的方向颌首行礼。
她心下一滞,脑中浮现出一连串想问魏葬的话。
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她忍了忍,抬眼望着赫绍煊道:
“有魏葬送我,你可以安心了。”
赫绍煊却并没有要走的打算。
他朝魏葬一招手,盯着魏葬的眼睛道:
“我记得你已经进了禁军名册对么?”
魏葬眼中毫无波澜,朝他一拱手道:
“回禀王上,属下隶张炎副统领麾下当差。”
赫绍煊点了点头,轻飘飘地嘱咐了一句:
“做好你的本分,张炎自会提携你。”
话里话外,皆是警示。
魏葬垂头道:
“属下明白。”
赫绍煊翻身跃上马背,最后看了楚禾一眼,便纵马疾驰而去。
目送他离开后,楚禾松了一口气。
她有许多话想问魏葬,可眼下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她便简短地说了一句:
“回去罢。”
魏葬略一点头,并未出声,只是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回到府中时,门口除了值守的侍卫,并没有人迎接。
楚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座宅子很大,我才住了几天,还没有摸清路线,我们可能得找一会儿才能回后院去。”
魏葬环视了一遍四周,轻声道:
“穿过这边的长廊,再穿过偏厅,从西边的小门走近一些。”
楚禾忽而顿住脚步,转头望向他: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是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