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沿行呛了一声。
自然是任沿行的二哥。
该来的还是来了,终究是躲不过。
提及此人,任沿行不愿再想,他透过窗户往外望去,满山黑野,点点不似人造的烟火,凄楚万绝。
只不过容不得他多想,外面两人就叫了起来:“这雨怎么越来越大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变大。
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轿子上,似乎要穿破轿子打到任沿行身上来。
抬着轿子的二人突然顿了顿:“怎么办?”
“这雨居然下大了!”
“雨要是再大…山上的野狼就会出来…”大毛抬着轿子的手微微发颤。
都说他们泼庙派能安然无恙地常驻在这荒山,可是大毛和二牛却是吃干饭的。
全靠他们少主护着。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二牛索性放下轿子,也不管轿子里还有没有人,“快走!”
大毛显然还有些良知,回头看了眼任沿行:“可是二牛…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好吧?”
“管他做什么!他把我们少主害那么惨,死了也活该!”二牛骂骂咧咧地回道。
大毛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外面没了什么声音,看样子大毛和二牛已经走了,顾不上那么多,任沿行费力挪到窗户边,抬手快速磨开绳子。
他其实早就该在十八天楼上死了。
轿子里密闭,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为何,任沿行咬着牙费力磨着绳子,额上渗出了汗珠。
可是天不亡他!
与此同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长吠。
是残狼!
任沿行心急,奈何这绳子不是普通的绳子,怎么磨也磨不开,突然听见附近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低吠声近在咫尺。
数双血红狼眼显现在雨夜,触目惊心。
刹那间,暗夜中冲破出只残狼扯开马车帘,它红瞳发光,任沿行慌地一个侧身,竟从马车里滚了出去。
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发丝已经被大雨浸湿,淅淅沥沥地散在地上。
雷声响彻云霄,闪电在他周围激起风浪。
城墙那战已经耗费他太多体力,他抬起头来,雨夜里数只血红的眼紧盯着他,传来迫不及待的低吠。
马车里的残狼扭头便扑上来撕咬他,他本能地用手臂抵挡着狼的进攻,狼来势凶猛,竟将他符咒咬破,尖牙刺入了他的手臂。
疼地他将嘴唇咬出了血。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他曾有过这种疼,是在冬日积雪的日子里,他被逐出师门,活生生从长阶滚落下去。
好疼。
任沿行意识模糊,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爬起来。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抓住最后一丝力气,抬腿踹开残狼,费力用捆住的双手爬起来,夜里他摸不清方向,大野黑茫茫,孤苦一身的他根本无处可去。
又一条凶猛巨大的残狼扑上来撕咬他,任沿行用手臂挡击的绳子瞬间被撕咬开,他挣脱束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群狼有些被他威慑,呲着牙往后退,雨点飞快地砸下来,任沿行站稳脚跟咬着唇,唇里不断流出汩汩污血。
周围数不清的残狼闻着腥味儿围住了他,猛烈冷风和着雨大肆袭虐,雨水夹杂着污血,顺着他的下巴滚落在衣襟。
有人给他下了毒。
任沿行全脸已经淋湿,他现在狼狈不堪,在他紧握着绳子的右臂上,枝叶条状的黑线还在往上延伸。
渊毒,下毒一个月之后才有征兆,三个月后毙命死状极惨,渊毒发展至后,中毒之人怨气至盛,死后也难以安宁。
原来是这样。
任沿行凄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
有人早在一个月前给他下了毒。原来金墟的一切早已谋划在先,有人要杀他,灭他族人,不给他留活路!
任沿行觉得浑身抽痛,和着绞心的剧痛,他颤抖地捡起地上锋利的树枝,几步飞过去向残狼刺去!
天边蓦地传来阵婉转的埙声。
此声震天,残狼嗷了几声,耷拢着耳朵往后退,最后在怯怯地看了任沿行一眼后,慌乱逃似地蹿如了黑夜。
任沿行自然知道不是因为他。
在这漫天大雨里,有人坐在树干上,本该遁入黑夜的黑紫色衣角在风雨中飘动,他手中握着埙,黑夜里,他左耳流苏紫耳坠格外亮眼,而眼里暗藏着无人能触及的深邃。
银铃的声音近在咫尺,借着火光,他左耳上微晃的流紫耳坠溢着浪漫的幽紫,又透着神秘。
那人跃下树,群狼退下,他站在任沿行面前,在雨夜中撑开了把黑伞。
冰块般的雨点没再砸下来,任沿行凝着那双立在自己面前的金丝黑靴,万籁俱静,黑靴的主人语气轻描淡写,却有着猛然让任沿行清醒的狠劲:“任沿行,真是翅膀硬了。”
原来是他。
他是任沿行的二哥。
亦是……任沿行漫天情史里招惹过的人。
也是这一瞬间,任沿行突然明白了之前二人为何捉他。
这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