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说完此话便慌忙跑开了,仿佛真的说得那么可怕似的。
任沿行瞧了会儿,并不打算离开。
荒山在九州极为出名,白天清新如仙境,而夜里却有凶险恶狼出现。
但此种猛兽只在夜里出现,荒山白天却安静美好,惹地不少人前来欣赏,山脚也有小贩为赚钱在这里营生。
夜里荒山危险,可任沿行若要躲避魏池的兵马,上山便能保命。
任沿行欲上山,最后几个收拾东西的小贩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么晚了还要上山啊?”
任沿行应声:“嗯。”
小贩沉思了会儿,从兜里摸出张符交于任沿行:“今日一遇也算是有缘,这个符防身,你且拿好。”
任沿行接过符,另只手摩挲着自己手中小玩意,笑道:“多谢。”
任沿行爱笑,笑起来很好看。
小贩凝着他,他低头扫了符几眼,觉得这字迹似乎在哪看过,下意识问道:“这符是谁画的?”
“哦,这符啊……”小贩挠挠头,面上竟露出了少见的喜色,“是绝愁公子,公子不知道吧,我们这片虽地属北朔,可是上面朝廷也不管我们,全靠绝愁公子护着。”
“若不是绝愁公子,我们哪里敢在这里摆摊,我们这周边的百姓,恐怕也会受妖邪侵袭。”
任沿行摩挲着符咒,难怪这字这么眼熟……
小贩口中的绝愁,是任沿行的二哥,此二哥非彼二哥,与任沿行无亲无故,任沿行却还要敬他声“二哥”。
他住在夜里无人敢进的荒山上,传闻他行走江湖,心怀大义,世人谈起他,无不赞叹,这附近小镇常年受妖邪侵蚀,他便自制灵符降妖除魔,护小镇数年安康,他是众人口中的神,也是不少孩童崇拜的人。
既是神,自然是风雨吹不动,无人能近得了身,但是他偏偏在任沿行这里栽了跟头。
任沿行是他一辈子不愿提起的人。
众人虽敬绝愁,但也对这事略知一二,谁不知道他们敬仰的绝愁公子跟金墟太子有所牵连,两人在宫里朝夕相处,依照任沿行的性子,不想暗生情愫都难,于是……
二人艳情闹九州,风流韵事众口相传,还有人将此写成了话本。
闹了这等风流韵事,当事人自然不好意思抛头露面,可如今任沿行陷入此境地,不得不上山。
这渡劫,有一点是糟糕透了。
任沿行前世金墟太子风流多情,惹人无数,这下他被北朔抓住,无数人都争着想手刃他来解自己心头之恨。
这些人里能少了他那叱咤风云的二哥?
既是渡劫,任沿行自然是要好好处理他前世的这些烂债,他蹲下来拿起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划来划去,他俯身掀起点微风儿,眼下那朵白梨被光映地也闪了闪。
他开始划下第一个问题:这些人为什么恨金墟太子?
任沿行思考片刻:说白了还是情爱,他们都想得到金墟太子,谁知道金墟太子是个滥情种,和谁都纠缠不清,让这些有占有欲的男人愤懑不已。
任沿行豁然开朗,既然又在地上划着:如何解决?
任沿行摆弄着手中树枝,久久摆弄未放下,历史上的金墟太子除了下落不明外还有另外一个说法,是被人害死的。
传说他身受剧毒,死状奇惨...任沿行联想到金墟国灭,众口皆倒,都骂开了城门金墟太子是畜生。
任沿行挑了挑眉,若是如此,这一切还真是早有预谋。
他起身来,摩挲着符咒上的字迹,走在山间小路上,耳边有些风吹草动,他便侧耳倾听,以防被突然出现的猛兽攻击。
天快黑了。
在任沿行众多情债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是唯独他那位禁欲二哥留给他影响最深。
对于任沿行来说,魏池还是太嫩,出身本就尊贵,如今有这头衔也顺理成章,而平民出身的二哥就不一样了。
平民出生,却在所有子弟中最为出挑,凭一己之力在九州闯出名号,闹地九州各尊有所忌惮。
此次上山,定要避着此人。
天彻底黑下来,身后长路延展而下,似是将那些风尘往事都甩在了身后,也再也没了任何响动,应当是安全了。
任沿行摸出那符咒,试着催动,周身腾起股白气,果真再无任何东西敢近身。
纵使再黑,任沿行仍捕捉到了前方一片净湖,想起身上汗腻腻的,竟解了衣带下湖去。
热气将任沿行的皮肤晕染地白里透红,随后朝外散发,染湿了地边低矮的青草,最后落在散落的薄衫上。
温暖潮湿的雾气使任沿行放松了下来,他嫌头发沾水后过于笨重,索性抬手将头发撩起。
水面微漾,折射出来的这张脸让人看地魂牵梦绕,朱唇白齿,眉眼如画,水珠顺着额,流过略长的睫翼,最终滑进左眼下雪白的梨花里。这是他的脸,一点儿也没变。
任沿行下意识摸了摸这脸。
质感极佳。
野外洗浴,黑灯瞎火,自然看不清,任沿行捧起水清理身上血迹,忽然有几颗细雨落在了他掌心。
下雨了。
……
与此同时,魏池派遣的军队已然上了荒山,荒山不似其名,根本不是所谓的山上万木枯荣,寸草不生,相反竟花草盎然。
与此同时,长空中一阵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