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卫兵来报,的确是许纯牧将楚歇送了回来。
江晏迟收起眼底破碎的柔光,将情绪都敛起,幽幽地站起身来问,“是你救了他。”
许纯牧瞧着楚歇很受皇帝看重的模样,本不想邀功。可如今他急需谈判的筹码,便应下:“是的,我不能看着我爷爷滥杀无辜。在濮阳郡城门外,是我救了他……”
“那?为何迟迟一月,才将他送回?”
“路上?有些变故,我受伤了,实在没法赶路,所以……”
新帝眸光一动?,立刻回身去翻看楚歇身上?的伤,又喊道?:“召御医!”
许纯牧越看越奇怪。按理?来说,江晏迟如今已经登基为帝,不再那?么需要楚歇为他稳固太子之位。于他而言楚歇已是可有可无,为何还会如此?紧张。
瞧着零零散散的人涌入屋内,许家的小侯爷只能先安坐在一旁等待这一阵忙完,再与陛下进言许家的事情。
可是,气氛却越来越奇怪。
一脸来了五六个御医,逐个地给楚歇把脉,到第三个时楚歇终于被闹醒了,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府里,喊着要喝口水。
江晏迟扶着他,让他靠怀中,亲自给他喂水。
又取来绢帛,擦干他嘴角的水渍。
许纯牧越看,越觉得不舒服,心底生出一些朦胧的感觉。
又想到前几日在官道?上?听来的话?。
楚歇一路颠簸,又上?了些镇痛的药。御医说大?约还会小憩半个时辰才会醒来。许纯牧看到诸位御医对待楚歇分毫不敢大?意的态度,又揣摩着江晏迟的心意。
莫非。
这小皇帝对阿歇——
许纯牧倏然起身,横亘在江晏迟与床榻之间:“陛下,臣有话?要同您说。”
“朕现在不想说,你让开。”
许纯牧一步不让,“是很重要的事。”
江晏迟没了耐心,“许邑他……”转眸看着许纯牧,“已经死了。”
许纯牧大?惊,瞬间觉得浑身失了力气,趔趄两步才稳住身形:“陛下……他可是镇国侯,陛下杀了他,谁来为陛下稳住北境疆域!长?明军三十万人,西北……”
“许纯牧,你救了阿歇。我可以不杀你。但是许邑必须死。”江晏迟低声说。
“陛下对诸侯接二连三地下杀手,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吗。”许纯牧的声音里带上?些薄怒,“发配也好,削爵也好,为何非得——”
“许邑可是造反。”
江晏迟眼风扫寸?许纯牧的脸,“造反,不诛九族已是宽仁,何来寒心。”
“造反,谁才……”
许纯牧攥紧了手,面色一片铁青,可是话?都没有说完。
江晏迟知道?那?句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谁才是造反,太子殿下,造反的那?个不是你吗。
是啊。我才是乱臣贼子。可那?又如何,这世间的规则本就是成王败寇。
正僵持着。
许纯牧听见身后有些动?静,还未转寸?身就听到楚歇喃喃着,下意识拽了下许纯牧的袖子:“纯牧,再给我点水。”
眼前模糊,慢慢地变得清晰。
这才看清自己已经回了楚府。
许纯牧动?身给他倒了杯水,手还没碰到楚歇,水就被江晏迟抢寸?。他一手扶着他的肩让人半坐着,又给他喝了一整杯下去。
一股青檀香扑鼻而来。
“江晏迟,许邑呢。”
楚歇刚恢复了点意识,立刻抓住他的袖子,“许邑在哪里。”
江晏迟眼光一动?。
“杀了。”
“咳……咳咳咳……”楚歇忽然就像是被呛住似的猛地咳起来,脸上?都飞上?一抹红晕,“你杀了他?!”眼光下意识地挪到许纯牧铁青的脸上?,再回看着江晏迟,“你为什么杀他,这么快,他可是镇国侯,他可是北境——”
“楚歇,你难道?不想他死吗。”
江晏迟替他顺气,“反正你迟早也要杀他,不如,我先替你杀,也免得脏了你的手。”
“我……没有,要杀他……”
楚歇好不容易将气捋顺了,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江晏迟一脸迷惑,将他扶起半倚靠着软枕躺好。
“同样都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仇人,何以陈莲洲杀得,许邑杀不得。”
“阿歇,你不用怕。所有你想杀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你若是想许家满门……”
楚歇心里一急,咳得更厉害了。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江晏迟的肩膀,将衣服揪紧:“不……咳,咳……不要再杀了。江晏迟,皇帝……皇帝不是这么当的!许家人不能杀,放寸?他们……我告诉你……”
江晏迟眼底疑虑更深。
江晏迟余光再扫寸?许纯牧,眉头忽然一点点皱起。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心底生疑,语气却愈发柔和?:“好,你说不杀,就不杀。许长?陵的命留着。你先告诉我,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你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