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的姑娘有一个认识他,说万姐不在,今天换班了。
他就走出来,找个有树阴的矮墙头,叨着雪糕柄给万相宜打电话。
两人都尽量显得自然,避免尴尬。
万相宜说你很闲吗?我跑了一天,晒得冒油,还要从城东赶回去,带孩子打疫苗。
尹小航主动揽下这项工作。说要不我把孩子送到社区医院,省得你再折腾,你直接打车到医院,还能节省时间。
马母接到万相宜电话,声称不放心,也跟来了。而且,奶奶一路都自己抱着马炯炯,只肯让尹小航拎包。
赶上小学放学,通往社区医院的最后八百米堵得水泄不通。万相宜包里装着吸奶器、高跟鞋、溢乳垫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火急火燎地走在路上,又接到尹小航的电话。
这次,他语气有点急。
“到哪了?”
“路上,堵车了,我下车走呢……”
“还有多久?”
万相宜仔细听,没有马炯炯的哭声,她放下心来:“在排号吗?排到了就打,她不会闹得很厉害。我马上就到。”
尹小航:“倒不是那个。就是……你要么快点来,要么就别来了。”
他用手肘拄着窗台,探身往窗外看。
马炯炯坐在他对面,肉乎乎一坨,把绿色的塑料椅填得满满当当,正把玩尹小航的钥匙串儿。
预防保健科在二楼,一侧依次是注射室、视力检查室、感统训练室、母婴室、生长发育检查室,走廊另一侧是一排窗。
墙是嫩绿底色,画满大象小鸟,给人温馨舒缓的感觉。
但是,真正舒缓的只有马炯炯,连尹小航都在强撑。
他缩了下脖子,收回视线,对电话里的万相宜说:“算了,你还是别来了。针已经打完了,孩子跟我在一起,医生让观察30分钟,十分钟以后,我就可以带她回去了。”
那串钥匙上面有个钥匙扣,马炯炯专注地啃,口水流得下巴、手、钥匙上都是。尹小航伸手去扯,孩子紧紧抓着,嘴巴追过去,连尹小航的手一起啃。
“嗳!你别咬我啊……”马炯炯无视他的警告,他向下扯,马炯炯就向下啃,他低估了小孩身体的柔韧性,马炯炯的大脑袋扣在两腿之间,按住他的手和那串钥匙不放。
万相宜走得心烦气躁,尹小航电话又支支吾吾,她愈发担心他搞不定小孩,就说:“你们呆那别动,我拐个弯就到了。”
手上湿湿滑滑,全是马炯炯的口水,心也莫名颤了颤。这是他与马炯炯的首次独处。
十五分钟前,马母还在,马明也在。他们打完疫苗,医生让在门外坐会,半个小时没有异常就可以走了。
马明是马母叫来的,尹小航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反正马明来了,来势汹汹。
马明刚到,就拿过尹小航手上的问诊单,看了看说:“行了,你回去吧。”
马母把马炯炯搂得紧紧的:“我刚才就让他走,一个大小伙子,哪会管孩子啊,万相宜让他来的。”说着开始抖腿,“爸爸来喽!有爸爸在,宝宝打针也不怕喽!”怀里的马炯炯也跟着抖起来。
马明再次投来不友好的目光。
尹小航受人之托,阴差阳错又对这对母女有些了解,他内心笃定:自己才是今天打疫苗行动的直接责任人,把孩子交给万相宜,他今天才算完成任务。
在三人的围观下,马炯炯挨了一针,她憨憨地喊了两嗓子,眼泪都没流出眼眶就干涸了。
马母像只老母鸡一样,全程把孩子捂在自己怀里,走出注射室,刚好撞见今天的灵魂人物。
尹小航不认识,马炯炯不在乎,马母后知后觉,是因为马明受到了暴击。
马明像被雷劈了一样。
另外三人已落座,才发现马明僵在当场,对面的女孩胸脯起伏,难以自持,两人都没开口。
马母腾出一只手,在旁边的凳子上抹两下,召唤自己的儿子:“明,过来坐这儿!”马明没理,马母才觉出异常来。
马明含胸驼背地对女孩说:“你怎么追这儿来了?”
女孩压抑着说:“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
尹小航听得一清二楚,他轻咳一声,很想吹声口哨。
马明鬓角都被打湿了,电光火石间,出了很多汗。大概此生从未在儿科注射室前受到此种程度的关注,他怒从心中起,又不敢表露出来:“出去说!”同时迈开步子。
女孩跟进两步,又停下来:“你别再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