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航还沉浸其中,伸手想替她擦嘴角。被万相宜一手挥开。
电梯里有只小鹿狗,率先发现异样,跟敢死队一样狂吠起来。
有个卷发阿姨手上提着一袋垃圾,探头往外看:“上不上,小伙子。”
尹小航把心一横,将拉竿箱拽进电梯。
出租车等在楼下,他放好行李,坐进后座。
积水路段很多,司机开得仔细,车像行在水上,有乘风破浪的感觉。广播在播报路况,哪里积水严重,哪里有车抛锚,都是他熟悉的地名。
城市被大雨狠命冲刷过,像被抛过光。
关于目的地,他做了大量功课,有些影像留在脑子里,残破的楼体、灰败的街景、空洞的窗,如绝望之人的眼睛。
街景与灯光映在积水上,被浊浪得支离破碎。即便今天这样大的雨,城市一刻也没停止运转。
车照样驶上马路,人照样走上街头,远行的人照样奔向目的地。
尹小航握着手机,一路无话,任由窗外的光影一一扫过他的脸。
广播放了一首老歌:
除非是你的温柔
不做别的追求
除非是你跟我走
没有别的等候
我的黑夜比白天多
不要太早离开我
世界已经太寂寞
我不要这样过
他按亮屏幕,没有信息,仍旧没有信息。
她大概还在跟警察交涉?回家了?要照顾孩子吧,洗奶瓶啊换衣服啊哄睡啊这些。
最后疲惫地洗漱就寝,在他上飞机前,不会再联系他了吧?
尹小航无法接受。
他发出一条信息:“完事了吗?”
随即锁屏,他在措辞。
手机立刻震动起来,他举起来看,是于帅,亦师亦友亦同事的于帅来电。
他接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干吗?”
“过安检了吗?”于帅知道他的起飞时候,掐点打的电话。
“还没有。”
于帅听到车辆鸣笛:“你丫还没到机场?”
“……哥。”
前段时间做癌症筛查的事,他连于帅也没告诉。跟单位找了别的借口,推迟了驻外时间。于帅:“怕了?怕不早说,换我去啊,咱单位挤出这笔经费容易吗?要不你还回来跑会,上午一个会,下午一个会,改他们那些狗屁不通的新闻通稿……”
尹小航:“啧!行了行了,你快挂了吧你,再打我误机了。”
于帅还想说,尹小航掐灭了电话。
再看微信,果然有一条未读。
万相宜回复说:“回来了,刚收拾完。”
她跟阿姨交接完,给了阿姨打车钱,又转身忙马炯炯。
把孩子的几件小衣服泡水盆里,转身洗奶瓶和装米糊的碗。阿姨喂完了宝宝,但是腾不出手来洗餐具,她一一洗完,用开水烫好,又随手整理了床头、地上的杂物。
再把卫生间门打开,正对着卫生间铺好爬爬垫,护栏装好,把马炯炯放进去。
挑五颜六色的玩具,随手扔几件进去。她才进卫生间放水、脱衣服。
她很久没有四平八稳地洗过澡,都是“战斗澡”,先把头发淋湿,打上洗发水,开始冲身体,身上冲完再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掉。赶紧擦干,穿衣服。
这个过程中,还要跟女儿互动。每隔两秒看她一眼,嘴也不能闲着,咦咦呀呀跟孩子说话。
趁着孩子没闹,赶紧把盆里几件小衣服搓干净,这才算安定下来。
她把孩子抱回床上,准备喂奶哄睡,才发现自己晚饭还没吃。
哺乳期食量大,饿着肯定不行。今天实在疲惫,她边回复尹小航的微信,边琢磨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可以迅速加热,填饱肚子。
孩子没吃几口就睡熟了。
她关上灯,轻手轻脚走去厨房,尹小航的信息又来了。
他说:“我不想淡下去了,我想亲你。”
第二条:“就要可以亲的关系。”
厨台上有半杯水,万相宜喝到一半,呛了一下,靠着冰箱门,缓了一会,重新看一遍尹小航发来的消息。
第三条:“马上进安检。”
万相宜不假思索地回:“我看你是要疯。”
没有马上回复。
检票口已经排起长队,尹小航排到队尾,看了眼手机,马上弯下腰去,原地转了一圈,一筹莫展。
检票机嘟嘟响,队伍向前移动,他调出万相宜电话号码,随着人流前进,又心烦意乱地切回微信。
这情势下,他同时失去了语言和文字表达的能力。
万相宜忘了饥饿,握着手机躺回马炯炯身边,直到稀里糊涂睡着,再没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