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了状的娈.童察言观色,见状忙嘤嘤大哭。一张俊秀小脸梨花带雨,哭着扑向郭盈。
“呜呜,小郎君,你须与我做主啊!”
这梨花带雨的哭泪,这一波三折的婉转腔调……程怀憬难得的,眼角一抽。
燕王秦肃府里头也好豢养私伎娈.童,但从没一个敢使这些争宠手段!或许有,但是前世秦肃怕碍了他的眼,都驱逐了个干净。
倒是有许多年,不曾听见这副腔调了!
程怀憬垂眸,淡淡地笑了一声。“既是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他略拱了拱手,转身就要出去。十四郎等三人跟在他身后,已经行出去五六步,背后突然传来郭盈冷冷的声音。
“且慢着!”
程怀憬闻声回头。
灯下,就见郭盈嘴角噙着冷笑。“打了我的人,想轻描淡写,就这么将这件事抹了……怕是不行!”
“那小郭郎君的意思是?”
“呵呵!”郭盈冷笑不已。“既是来赔礼,那么就要看,你拿出来的诚意有几分了!”
顿了顿,郭盈陡地戾气大盛。
“来人!”
郭家部曲哗啦啦围过来。
“将这四人一并捉了,捆好手脚,扔入北厢柴房中!”
那娈.童听了大喜过望,忙抬起梨花带泪的小脸,猛地扑到郭盈怀里。险些将郭盈撞了个踉跄!
“多谢小郎君替我做主!”
郭盈有美入怀,顺势上下其手,年轻纵.欲的脸上果然又起了淫.意。
娈.童有了主子撑腰,更是媚态横生,檀口微张。一双吊梢眼斜斜地横过来,在扫到程怀憬身上时,刻意多顿了三息,恨恨地,恨不能将这位年轻貌美的程公子剜下片肉来。嘴里却偏还要惺惺作态,假意蹙眉。
“郎君,这些人……听说来头不小的很!”
“呵!到了我郭家的地盘,”郭盈眼眸微红,笑得格外嚣张。“便是条龙,如今也只得给我钻入地里,做条蚯蚓!”
说罢,郭盈仰头大笑。翠羽大氅内揉美入怀,语词越发不堪入耳。
程怀憬环顾四周,入眼俱都是按刀兵的郭家部曲。——打,是肯定打得过的!这世上无人能与天下武功第一的月南华对战!再者,他须还有十四郎的毒药“春雨”。
但是程怀憬却摇了摇头,回身,反倒劝后头那三人。“诸位先生且忍耐,不要造次!”
月南华颇感意外,特地多看了程怀憬几眼,抱臂的手松下来,眉尾高挑。
程怀憬又回过脸,目视郭盈,突然间笑了一声。
“便依小郎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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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三年十月三十,戌时。
程怀憬带人上门赔罪,结果却叫郭家押入柴房。四人都被捆了手脚,好悬没在他们口内塞入臭布。
吱呀一声,柴房门关上了。
窗只得一个,距离地面高达九尺,就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月南华生平第一次遭受此奇耻大辱!从来只有他捆别人的份,在这世上,能拿他当牛羊栓了扔在地上的,都还没来得及投胎!
月南华弓背蹬腿,往墙壁靠近了些,竖眉冷笑道:“小程公子好雅量!亏得燕王爷日常夸你满腹锦囊,一肚皮好谋划!结果今日,你却将我等都塞入牢房里吃了牢饭!”
“这只是柴房。”程怀憬淡淡地道:“况,隔墙有耳。月先生你这脾气,且先收着些!”
十四郎抿唇,瞥了眼月南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阿淮,眼下该如何?”
程怀憬仰头,桃花眼微阖,半晌,才淡淡地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且忍耐一夜,最多明日,便会有人来替我等松绑。”
“呵!但愿你所说的是真的!”月南华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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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乾元二十三年十月三十一,是个郁郁阴天。
阴风惨烈,嗖嗖的,从距地九尺高的小窗户刮进来。
月南华动了动被绳索捆缚的双手,实在不耐烦,手指轻弹,蚕蜕壳般挣脱了。然后又将脚下的绳索解开,一掸衣袖,站起身。
一地枯草,晨风阴冷。
月南华回头乜了程怀憬一眼,冷笑道:“小程公子这回可是失算了!在这南阳郭家,怕是无人肯给我们松绑!这没吃没喝,还得扛着肚皮挨冷风吹……这事儿,你肯干,我可不肯!”
他还待再发几句牢骚,冷不丁十四郎开了口。
“阿月!”
两个字,顿时就扼住了他的长篇大论。月南华回头,见十四郎压根就没抬头看他,心下越发不高兴的狠了。
见月南华已经挣开捆.绑,十四郎索性也解开绳子,然后弯腰,蹲身要替程怀憬解绑。
程怀憬却往旁边避了避,淡笑道:“且不急着解!”
“缚了一夜,怕阿淮你双手会肿。”
这句话,说的十分体贴入微。再加上十四郎那低眉顺眼的姿态,妥妥的,分明不是伺候主子,而是抚慰心尖子。
月南华顿时气的眼睛都红了,咬碎两排银牙,恨不能从嘴里喷出团熊熊妒火,把这碍眼的程怀憬烧成灰烬。
宿桓向来不爱男风,但在长安城中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其中况味。此刻见三人这般景象,倒是一愣。
“阿月你且稍忍耐些!”十四郎转向月南华,神色冷冷淡淡。“如今阿淮是官身,须比不得你在江湖中……”
他话还没说完,月南华仰头厉声打断他道:“我在江湖中如何了?是不是就成了粗野莽夫,入不得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