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不目光炯炯,紧抿着嘴唇,笔挺地立在那里。几十万人汇聚在一起,竟有不输于连绵千里、终年不化的长白雪山的气势。一声呼号,竟连这一方天地也为之震撼。
这,便是大汉最为顽强、最为彪悍的北境大军啊!
不再是花名册上一笔一划、一个个字拼成的名字与生平,而是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一个个活生生的男子汉。
只有当你身临其境之时,站在这个位置,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这股源自骨子里的热血沸腾,甚至,自发的,自觉的,与他们同呼吸,共骄傲。
这种震撼到内心深处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记忆深处那些相似的画面,与眼前的场面一一重叠。
那时的她,不过半人来高,还要司马谈抱着,才能看到远处的骑兵。
“阿绫,你看,便是这些弟兄们,守卫了一方平安啊!”
英武的镇北大将军一手抱着年幼的孩子,一手直指前方,坚定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这些大汉的好儿郎们,不仅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同袍兄弟。
“大汉必胜,北境必胜!大汉必胜,北境必胜!”
他的手振空一挥,底下的将士们顺势便扯着嗓子高呼了起来,仿佛在回应他们心中最为尊崇的大将军一般。连台上跟着的几位将军,也跟着高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还不时朝身前那对父子身上看去。
自从这小公子前段日子随着大将军夫人来到军中之后,大家忽然发现,向来不苟言笑的司马大将军,居然极为难得的,会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柔和的一面来。可见,治军甚严的司马大将军,独独对他这个小公子宝贝得紧呐。
按理,一般的武将之家,老子英雄儿好汉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像司马谈这般成就的,他的儿子未来自然应如他一般从军报国。可因为司马家世代文官,司马谈顶上的老父亲司马喜如今还在朝中,在政坛中甚有影响力,算得上是文官中的领袖,而他当年又是一力反对司马谈从军的,兼之朝廷上文官武将一想不怎么对付......
种种原因汇聚于一起,是以,这位小公子未来从文还是从武,一直都没有定论。
可眼下......
司马谈此番特意带子巡营,看来他是下定主意,有意要将小公子往武将上培养了。既然这位大将军当年都有本事,违背自己父亲的意愿从军,那么,想来,他如今带着自己的孩子做出同样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
之前几年先是晋将军家的小子,此番又是司马大将军的小公子,再过十年,他们也许又能见到新一代叱咤北境军营的“双俊”了。
这么一想,他们哥几个就喊得格外卖力了。
——想多了,真的。
而他们的前方,司马谈却是在一众人等的呐喊声中,沉下了声音,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似乎有什么不吐不快的样子。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为父情愿不要这个必胜。”
“为什么呢?”小小的孩子立刻反问道。她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正是北境大军强悍的作战能力,和司马谈这个镇北将军卓越的指挥能力,才使得北翟外敌被挡在玉龙关外,才守卫了关内百姓的平安。
可为何,为何这样的大将军,却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语。
她不懂。
“因为啊......”司马谈看着孩子黑黑亮亮的瞳仁里的不解和疑惑,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又将目光落在点兵台下。
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一个个强健的身躯,穿着着同样的军服、同样的铠甲,站在同一片土地上,高呼着同样的口号。
他们的人生,自从踏入这个北境军营起,除了更进一步接近未竟的梦想之外,还要承受着骤然离世的疼痛和伤悲。尽管大汉国力强盛,对于军人待遇优厚,不仅从军时有一笔奖励,而且对于战死沙场的兵士,朝廷是设有专款补偿遗属的,而且这笔补偿款数额不小,足够普通人家在普通花费下用十年左右。
可是——
他们,本该还有更多的,更多的,活在世上的方式,以及更久的,更久的,精彩的人生。
他嘴唇微动,轻轻说出了一句话。
轻若鸿毛,却又,重于泰山。
当时在场的将士们,没有人知道,当他们豪情万丈地朝天呐喊的时候,他们最为憧憬的大英雄,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甚至,连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都因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没有听清父亲说的那句话。直到,若干年后的今天,再次站在这点兵台上,看着与记忆中相似的情景,少女根据回忆中男子的口型,猜出了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他们,并不是为了战死沙场,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在这样的一个崇尚权利的时代,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战死疆场是一种无上的荣耀。然而,这位被百姓奉为“战神将军”的男人,却并不希望自己任何一个部下死在战场上。
这种思想,简直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他原来,竟是......如此的......
如此的,厌恶战争。
厌恶到,甚至不想去取得那所谓的胜利。
可是,他又心知,只有胜利,才是保全部下生命、减少牺牲的最好方式。
即便是生活在现代那样和平年代的人,也未必能如他一般,说出这样的话。或者,即便是有过类似的想法,也不过是停留在口头尔尔,并未深及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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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小剧场:
臻臻:父皇确实从未打过我。
阿绫: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臻臻:什么?
阿绫:爱得越深打得越真_(:з」∠)_。
臻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