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雅?”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兰波听上去无可奈何,但又像是故意的:“哪种眼神?”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兰波便将弥雅的脸温柔地抬起来。她跌进他的眼睛里,同时意识到此刻随眼睑开阖显露又隐匿的湛蓝色映出的只有她。不知道为什么,弥雅竟然又想哭了。也许是记起她最初的最初有多怕这双眼睛,恐惧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又或许是一桩桩地回溯她为了停驻在他视野里做的事还有造成的结果,好的坏的,快乐伤悲,有用的徒劳的。当兰波找到她的嘴唇,温存地厮磨,这泪意只变得更加汹涌。
“我--”后撤分开的间隙,弥雅想要解释泪水的由来。但兰波仿佛已经全部心领神会,将她再次拉近,比刚才更热切地吻她。
一坐一立的高度差很快变得碍事,兰波圈着弥雅站起来,她勾住他的脖子,几乎挂在他身上。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打转,像一对贪杯的舞者,踉跄转进客厅才勉强停下,却难以分开。即便光线昏暗,他们依旧可以看见彼此颊上眼中喜悦的光彩。
但随即,忧郁拖着逶迤的黑纱经过,蒙上一层阴霾。它与狂喜总是如影随形。一些更为庞大的词语不会因为两个人的冲突或和解而挪动分毫,影子依旧长长落在前路之上。
弥雅快乐到开始感觉愧疚。她忽然陷入沉默。
兰波也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但也只是一瞬。他要唤回她注意力似地俯就,在她唇边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弥雅眼睫颤动,向他微笑了一下示意没事。而后,她就势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过去和他贴住嘴唇,停顿得比亲吻更久,像个仪式。
松开之后,她才煞有其事地宣布:“我和你交换了罪恶感,一半一半。”
“确实,”兰波笑了,“这样感觉好多了。”
时间未必能治疗伤口,爱也一样。但伤口也未必一定要愈合。将爱和伤害的名头互换着彼此撕扯之后原谅,这对他们来说刚好合适。
两人在长沙发上肩并肩坐下。因激烈情绪震荡加速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稳,但对触碰的渴望并未止歇。正因为太不容易,才需要以触觉再三确认眼下的一切是现实而非幻梦。
弥雅缓缓将头枕到兰波肩膀上,他的手臂便自然而然地绕过肩膀揽住她。
有好一阵,谁都没有开口。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偶尔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鸣笛声,那是夜间开拔的火车。随后,弥雅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兰波:“所以我要问下一个问题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兰波可疑地缄默不语。
她拽住他衣袖摇晃。
“你不会喜欢,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兰波显然早就深思熟虑过,徐徐说明道,“现在是敏感时期,如果在你毕业之后就有人发现我和你在一起,仅仅因为我和你曾经是教员和学员关系,事情就会变得很难解释、甚至引人注目。所以我要再在联邦停留一段时间。”
弥雅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还是禁不住别开脸嘟囔:“多久?”
“至少一到两年。”
她立即抗议:“那太久了!”
兰波叹息:“会有人记得。”
“但--”
他替她将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温言说:“在我缺席期间,你也有机会仔细考虑。”
“考虑什么?”
兰波回答得一本正经:“你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和其他人同龄人相处--”
弥雅没让他说完,狠狠戳他胳膊:“你又来?”
兰波捉住她的手,口气古怪:“我不能不给你考虑除了我以外的其它选项的机会。”
弥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反问:“那么我好好考虑过之后呢?”
“如果那个时候你依旧选择我,那么就没人能指责我利用你年轻阅历不足。公平竞争原则。我不希望你太早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他眼里有幽幽的光一跳,拉着她的手凑到唇边,“还有是契约精神。如果你做出决定之后再想退缩,那种情况下……我无法承诺我还会同意放手。”
弥雅胸口因他暗含占有欲的动作轻轻一颤。她并不讨厌他偶尔流露的强势。这让她感到自己被需要。她顺势板着脸揶揄:“契约精神……你在求婚?”
兰波心平气和地回道:“你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
换而言之,更年长的一方未必没考虑过。弥雅转了转眼珠,不说话了。确实如兰波所言,就在不久前,恋爱也都像远天星辰。婚姻对她来说更加是遥远又陌生的东西。
兰波见状弯了弯眼角:“所以我会等你,也不会逼着你做决定。”
说不上为什么,但弥雅有些高兴。她朝他身上歪,措辞变得更为大胆:“那……假如你不在的时候我真的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兰波抬起眉毛,似乎感到好笑:“我不在你身边不代表我会放任你忘记我。”
“那你准备怎么牢牢抓住我的心?”
“你会知道的。”
弥雅勾住他要继续盘问,却被悠悠钟声打断。
一、二、三……共十二下。
跨过午夜,日历上的日期向前跳一格。
兰波收紧手臂将弥雅拉得愈发近,珍重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生日快乐,弥雅。”
她怔了怔,这才想起来:业已开始的新一天似乎确实是她的生日。她一度以为永远不会到来的十八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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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推荐片尾曲:MARINA-AboutLove
(……假装这里是演职员表……)
下章尾声,之后是阿廖沙番外和甜甜后日谈。这篇文比预计篇幅要翻倍还多了一点,总之先谢谢各位一路的陪伴,么啾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