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秋当下勉强了他几句,这才放他离开去做事,庄子里很多农活都需要人调配,这下子总算把柳志轩从这些琐事中解放出来。
容澄带着容金氏回城了,赵裕却没有走,他直接不客气地拉着容静秋去视察汇江岸边的情况。
容静秋也正有此意,倒是跟他一拍即合,两人带了不少随从开始爬山涉水,倒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容静秋也觉得奇怪,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赵裕对这些感兴趣?不过那时候她是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能知道什么天下大事?
这日,天上的太阳很毒,容静秋哪怕带了帷帽也不顶热,手里的帕子湿了一条又一条,面上更是免不了通红一片。
“喝口水。”赵裕把水嚢递给她。
她接过来打开不客气地喝了几口,这才觉得散了些热气,伸手指着不远处河边的缺口,“看到没有,那边倒是可以直接开挖,把水引到附近的村庄……”
一边说,一边修改自己的图纸。
赵裕一边指一边跟她讨论,经过这段时间,容静秋也发现赵裕这方面的知识面在迅速地增长,举一反三的能力非常强,也对,赵裕可不是不学无术之辈,若不是她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奇怪思想,她也不可能比赵裕懂得更多。
两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轻唤,“容姑娘。”
容静秋一听这声音就认出了是薄景然,她突然欣喜地转身看过去,果然是薄景然,遂抛下脸黑的赵裕奔向了这准未婚夫,笑道:“薄公子,你怎么来了?”
“正好这段时间得闲,听说你在庄子里,就寻了过来。”薄景然道,他朝不远处的赵裕轻轻晗首,然后两眼又看向容静秋,“结果你庄子里的管事告诉我你跑到这里来了,我这才寻了个向导找了过来。”
容静秋自然是高兴见到薄景然的,那弯弯的笑眉就没有平整过。
倒是赵裕只是一瞬间黑了脸,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的表情,甚至还带了几分隐隐的讥诮之意。
在容静秋没有看到的地方,两个男人看着彼此,山风吹过两人的衣摆,把两人交谈的话语都给吹没了,至少沉迷于画图的容静秋什么也没有听到。
只是在回程的途中,薄景然的神色间略有些急躁,反倒是赵裕却是神色淡然,他也不管这两人,而是骑马先行一步。
“薄公子,你怎么了?”坐在马车里的容静秋有些担忧地让梅儿掀起车窗帘子,探头道。
“没什么……”薄景然刚这么说,就看到容静秋沉下来的眉眼,于是改口歉意道,“祖父那边的使者还没有到,我已经去信催促了,估计还要些日子才能抵达京城。”
他曾试图说服薄小叔同意先行下聘把婚事定下来,可薄小叔却是不同意,一定要见到薄老太爷的手信才能行事。
他不明白侄子在着急什么,当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桩好的婚事不在于早几天晚几天,这些道理不用小叔教你,你也是明白的,你也不希望将来你娶的妻子会被人诟病吧?”
这番话薄景然反驳不了,一切都要合乎礼教规范,这在当下是很有必要的,他也不想真委屈了容静秋,让两人的婚事摊上名不正言不顺的流言。
正因为这些烦心事困扰,他才离开京城直奔这庄子,在来的时候,他到了定远侯府一趟,直接跟容澄和容金氏禀明,容澄倒不迂腐,遂点头同意了他前来。
大家同为男人,他能看得出来那九皇子对容静秋的心思不单纯,而且两人的交谈并不愉快,他倒是不畏这皇权,但也不想自己的准未婚妻被人惦记。
容静秋一听是这个原因,其实心里也跟着略略沉重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前面的赵裕,他现在也在这庄子里,按理来说是没机会做什么的,而且他应该也看得出自己与薄景然已经确定了关系,身为皇子的骄傲他应该不会做出抢夺他人之妻的举动吧。
私心里分析得妥妥的,但她还是免不了担忧。
薄景然看出她的心情不如之前飞扬,颇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烦心事,“你别担忧,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的。”
大不了不顾薄小叔的反对,先行下聘,事后他再向祖父请罪。
他希望面前这个女孩永远都是神采飞扬的,而他也隐隐感觉到她想飞出京城这一片天地,虽然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却想助她一臂之力。
容静秋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关心,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对与他在一起的未来多了许多的期待,“好,那我等着。”
“容姑娘,我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夕阳西下的场景里,一个年轻儒雅的男子向一个姑娘许下了承诺。
这个场景让容静秋记了许多年,后来也曾感慨唏嘘过两人的有缘无份,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恍然大悟,她大错特错,甚至是错得离谱。
但不妨碍她此时的感动,她朝他甜甜一笑,眉眼弯弯,也让薄景然记在了心里。
赵裕如幽灵般突然杀出来,重重一咳,把两人的注意力引到他的身上,他这才冷冷道,“到地方了。”
真杀风景。
容静秋瞥了眼赵裕想到,没要梅儿扶着她下马车,她不客气地手撑着马车壁跳了下来,这里是今天最后一处要视察的地方。
冯得保跟在自家殿下身后,目光却是隐隐地落在容静秋的身上,自家殿下写给太子殿下的信,他偷看了两眼,看来之前的感觉要成真了,太子殿下一向对自家殿下有求必应。
容静秋感觉到冯得保的注视,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老阉奴看她做甚?
冯得保朝容静秋友好地笑了笑,容静秋顿时头发一阵发麻,她好像看到一个假的冯得保,这老阉人何时对她这么友善过?
上辈子他老是嫌弃她拖赵裕的后腿,对她的笑容都假得很,这辈子转性了?
“冯公公这是怎么了?”她悄然地问向赵裕,“小女子怎么觉得他的脸出了问题,您看抽得厉害呢,要不安排个大夫给他看看?”
冯得保的耳力过人,自然能听到容静秋那并不高的声音,顿时脸抽了抽,这容姑娘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逆耳呢?
赵裕闻言,斜睨了一眼冯得保,冯得保的身子震了震,顿时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倒跟平常的样子无疑了。
容静秋这才觉得冯得保正常了,这才是冯公公平常该有的样子。
薄景然的目光却是落在容静秋跟赵裕的身上,这半天功夫让他看到这两人的默契,容静秋的面容虽然如常,但她的肌体是放松的,很显然赵裕于她不是一个陌生人,这是不自觉的流露,或许容静秋本人都没有发现这点点的不同。
这种放松的姿态是在他身边都没有的。
他沉默了下来,没有太过靠近两人,但也没有离得太远,仍能听到两人热烈的讨论声,初时他不太在意,后来似乎听出些端倪来,这才发觉容静秋这一面是他不认识的。
到底他所看到的容静秋又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似乎,他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她。
正在发散思维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容静秋唤他的声音。
他这才猛然回神,“容姑娘,你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