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阴天子温柔地笑道:“继续。”
崔绝:“啊?”
阴天子笑容渐渐浅了:“第三呢?”
崔绝:“还有第三?”
阴天子惊愕:“你反思了好几天,就反思出两条?”
崔绝扁嘴:“反思在精不在多嘛。”
“你!”阴天子气结,郁闷地低头看着诗集生闷气,用力翻了两页,手指一顿,只见书页的空白处,用铅笔画了一幅小小的场景。
——山寺,矮墙,盛开的海棠树,还有树下抱剑听经的少年。
崔绝记忆中的初遇。
阴天子发现自己突然就消气了。
崔绝观察他的神态,猜出他看到了图画,佯装羞愤地叫道:“哎,你怎么乱翻人东西呢。”
“你刚才说了,我是家主,”阴天子愉悦地板着脸道,“我可以进你的房间不敲门,当然也可以乱翻你的东西。”
崔绝:“咦,我刚才说了吗?”
阴天子:“哼。”
崔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阴天子又看了一会儿图画,想起之前在办公室和牛头公的对话,有些怨念地说:“牛头公非说海棠无香。”
崔绝一眨眼便猜到他指的是当年自己遥寄一支海棠花去塞北的事情,笑着道:“牛头公不懂植物,有物种差异的嘛,海棠也有带香气的,前几年妖界有一株百岁海棠成妖,修出妖灵当日不但艳冠群芳,香气也弥漫了全城。”
“哦,是么?”阴天子兴致缺缺,毕竟阅尽世间所有海棠,都不会有当年在山寺里盛开的那一株更美。
崔绝见他没有兴趣,便不再说那个海棠妖:“话说,你居然会和牛头公谈论花草?”
“你说得没错,他不懂植物。”阴天子道,“不过他关于你的几句话,倒挺在理。”
崔绝:“啊?”
“他说你也在思念我,但因为被禁足,也没有联络工具,只能思念,却又百思而不得见,他还说你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七百年,却永远都不可能习惯。”
“啊。”崔绝怔了怔,本以为牛头公会评价自己的工作能力,毕竟他是阎罗殿的行政秘书长,却没想到居然是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一时有些愕然。
阴天子极少见他露出这种出乎意料的表情,不禁觉得有意思——他的子珏笑也美、嗔也美,连惊讶的表情都是如此迷人。
他慵懒地半躺在沙发里,欣赏了半晌,才说:“他的话点明了我,我总是从你身上索取,却从来没有体贴过你……”
“噫,”崔绝笑盈盈地横了他一眼,“你何曾从我身上索取?”
“我一向……”阴天子回答了半句,才蓦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登时红了脸,怒道:“正经说话!不许胡说八道!”
崔绝抿唇轻笑:“是。”
“也不许笑!”
“是!”崔绝竭力忍住笑容,小声嘀咕:“真是霸道呢。”
阴天子提高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陛下是霸道总裁。”
“哼,那你是什么?”阴天子斥了他一句,心想你要说你是“总裁夫人”我就原谅你,要是敢说你是“总裁的助理”我就关你七百年!
却见崔绝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表示:“我当然是总裁的娇妻啊。”
“……”阴天子皱眉:“胡说八道!”
“哈。”崔绝笑了起来。
阴天子跟他一起轻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道:“你就是太能胡说八道,才会招惹别人的恶意,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崔绝笑问:“你指的是督察处长等人弹劾我的事情?”
阴天子蓦地皱眉,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他已经被关在判官院里十几天,不许与外界接触,却仍然能获知自己都难以获知的消息。
“我该赞你算无遗策,还是赞你的情报网出神入化?”
“倒是陛下居然也知悉此事了,”崔绝神态自若地说,甚至还有点小愧疚,“都怪我没处理好同事关系,给你惹麻烦了。”
阴天子故意恐吓他:“什么麻烦,我只要把你交出去定罪,就立刻迎刃而解。”
崔绝笑道:“你才不会。”
“哼,怎么不会?”阴天子对他笃定的态度十分受用——自己就该给他这样的安全感,就该让他这样肆无忌惮——于是内心舒畅、面上不悦地哼道,“你实在可恶,我让你老实静养,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论是谋算政事,还是收发情报,都显然很不老实。
崔绝委屈道:“一天24小时都在思念陛下,实在太难熬了,我需要有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话音未落,阴天子感觉好像有一团死气,在胸口猛地炸开,霎时,强大的力量沿着七经八脉直蹿四肢百骸,让他五脏六腑都有一种震颤的舒爽。
崔绝:“陛下?”
“咳,”阴天子回过神来,淡淡地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崔绝:“……”
两人重新说回弹劾一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阴天子觉得这种行为十分恶劣,这么多官员联手弹劾判官一个人,以多欺少,不过是欺负他柔弱,当年自己沉睡时,判官以这双柔弱的肩膀扛起整个冥府,如今自己醒来,那些吃尽红利的官员们就想过河拆桥,逼自己处置判官,简直就是逼自己做那糟糠下堂的渣男!
崔绝倒觉得没什么,还大方地劝阴天子冷静:“他们说得也没有太错,我确实独断专行,前些日子连楚江王都被我审判了呢。”
“那是楚江王做错事。”阴天子想起小府君的请求,一时有些犹豫该如何开口。
崔绝笑眯眯:“你刚才说你的文档是小府君给的?他怎么会得到这个?”
阴天子察觉到被自己遗漏的问题:“督察处级别不高,敢将刀锋指向你,应该有更高级别的领导……难道是小府君?”
“那这么说,最高领导叛变了?”崔绝失笑,“他图什么呢?莫非是想以此为投名状,想让陛下礼尚往来,放出楚江王?”
阴天子:“……”
崔绝状似疑惑:“陛下怎么不说话了?”
阴天子霍地站起来,往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泰山殿揍他。”
“哎!”崔绝下床想拉住他,突然左脚绊到右脚,狼狈地往前栽去。
阴天子倏地瞬移到床边,接住他的身体,无奈道:“你下来干什么?我又不真的去揍他。”
崔绝:“真的?”
“就算揍,也不在泰山殿揍,那边都是他的人,”阴天子哼道,“我把他骗到阎罗殿来,关起殿门教他做鬼。”
“哈哈。”崔绝大笑,就着在他怀里的姿势,摸了摸阴天子的脸,笑道:“不过,那边的最高领导不是小府君,他讲义气,念着跟你的兄弟情,不会害我。”
阴天子心头一动:“那楚江王……”
“曾经的楚江王可能会掺和此事,但他现在被圈禁着呢,”崔绝道,“为了我的安全,他还是不要出来了。”
阴天子眸色闪了闪,想到小府君的求情,不禁感到有一丝愧疚,但既然崔绝的意思是不能放,那必然有他不能出来的道理,兄弟应该能理解吧,毕竟崔绝是不会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牛头公:陛下,冥后已经关在判官院里三年了。
阴天子:他肯认错了吗?
牛头公:他象征性认了两个小错,然后分析清楚朝堂上的局势,揪出敌对势力,并顺手安排好了下一步的对策,准备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