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绝知道阴天子的意思,他真正想问的是自己心里是怎么看待他们的感情。
坐着想了一会儿,崔绝从棺材盖上滑下来。
阴天子伸手扶了他一下,皱眉道:“你下来干什么,下面都是雨水,潮气大,还脏。”
崔绝轻笑,地宫里没有光,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在阴天子身边,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慢慢摩挲着,半晌,轻声道:“阎罗。”
“嗯。”阴天子漠然地应了一声,应完才一怔,意识到他唤的是千年前两人做朋友时叫的名字,手指不由得收紧。
“阎罗。”崔绝又唤了一声。
阴天子:“我在。”
“我要你一直在,时时在,永远在。”崔绝轻柔地说。
阴天子胸腔震动,猛转头看向他,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的脸,哼道:“花言巧语。”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看着前方的虚空,闷声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跟我说的话,根本只是在麻痹我,让我心里充满幸福,沉浸在你编织的美好幻境中,从而忽略你胆大包天,谋划出这种疯狂的计策,甚至不惜亲身犯险,差点魂飞魄散的事情。”
崔绝被他一长串的描述怼得有些愧疚,嗫嚅:“这件事情不是我谋划的,我没有叫云阳寒去炸圣塔,也没有叫德门圣公用邪术献祭那么多美人。”
阴天子:“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我……”崔绝顿了顿,小声道,“我只做了一件事。”
“哪件?”
“派人给了云阳寒吞噬阵的秘笈。”
阴天子登时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怪不得刚才云阳寒意图用法阵吞噬自己的时候会被反噬,那个阵法根本就是崔绝给他的,里面早已经做了手脚。
“别的什么都没做。”崔绝无辜又委屈,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真的。”
阴天子被他一摇,心里已经被说服,但脑中却还有一丝理智,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他冷声问:“什么样的秘笈,拿给我看看。”
“我没有随身带着,”崔绝道,“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吞噬阵,发动起来,可以将阵内控制住的力量吸纳到自己身上,我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
阴天子相信崔绝虽然没有修为,但以他的博闻广知,修改一个阵法倒是不算太难,他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保证云阳寒会使用吞噬阵?来历不明的秘笈,他为什么会相信?”
崔绝笑了笑:“他可以不相信啊,我又不亏,而他一旦相信,那我岂不就血赚?”
“你还在撒谎。”
“哎……”
“我问你,”阴天子道,“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度假。”
回答得十分坦然、坦荡以及坦诚,阴天子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
崔绝心道这是实话为什么不好意思说,但看他气成这样,只扁了扁嘴,没有反驳,毕竟小孩子火气大,他真能气出个好歹来,自己还要心疼。
“继续狡辩。”阴天子冷冷地说。
崔绝:“陛下想让我狡辩……咳……解释什么?”
阴天子哼了一声:“你还记得我们的目的是度假,可现在是度假的样子吗?”
外面在下瓢泼大雨,山体滑坡把车给埋了,不得不躲在这个黑漆漆的地宫中,偌大空间只有脚下一点点干地可以休息……
崔绝苦笑:“这个假度得确实惨了些啊。”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度假,”阴天子道,“地点是你选的,涿光城有好风光……哈,你早知道涿光城有割昏晓剑的线索,对不对?你是故意的,你在冥界时就已经策划好之后的一切了。”
崔绝仰脸看着他的侧脸,地宫中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自行在眼中勾画出阴天子此时俊美冷硬的下颌线。
——他的主君,真的越来越聪慧了。
“为什么不狡辩了?”阴天子没好气。
崔绝抿了抿嘴,小声道:“被陛下戳穿,无话可说了。”
“你!”阴天子最受不了他这样伏低做小的样子,他体弱气短,声音轻柔,这样小声说话,简直像放了只奶猫在他心里挠一般。
阴天子用力攥紧拳头,气急败坏地说:“你真是天生就是来克我的!”
“哈。”崔绝笑了起来。
阴天子:“你还笑!”
“没有,我只是天生笑眼……”
“都发出笑声了!”
崔绝咬着嘴唇,努力把笑容憋了回去,拉着阴天子的手,在唇边碰了碰,柔声道:“你猜得很准,我确实是得到割昏晓剑的线索,才提议去涿光城的,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不是我设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