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陛下在现场,有没有看出劫阵是被怎么破坏的?”
阴天子:“护阵师正在分析。”
“有蹊跷?”
“……”自己那句话里哪个字说明有蹊跷?
阴天子顿了顿,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家这个判官大人天生不懂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句话不拐上十八个弯都好像铺垫不够似的,他直接问:“你是不是猜出什么了?”
“我猜……”崔绝道,“蹊跷之处是劫阵并非被外力破坏,而是似乎被一股力量,从而内外地爆破了。”
“哈。”阴天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判官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别闹。”
阴天子慢悠悠道:“那请判官大人再为小冥王解释一下,这股力量是什么,好好的无央数劫阵,怎么就自爆了?”
“欸,”崔绝一本正经地推辞,“在现场的明明是陛下,小判官还在千里之外,哪有什么本事解释呢?”
“岂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陛下谬赞,真是折煞小判官呀。”崔绝笑了两声,循循然引导道:“你和花欲燃与六极恶凰都交过手,对他们的魔息还有没有印象?”
“魔息?”
魔息是魔物一种独特的气息,互相可以识别,有很强的阶级压制,低等级的魔物在比自己强大的同类面前一般很难隐藏住。
其他种族是无法识别魔息的,但阴天子曾得过顶级大魔的救助,因缘巧合,继承了他一部分力量,有了识别魔息的能力。
遵从崔绝的提示,阴天子微微闭目,回想起和花欲燃与六极恶凰对战时的场景,一时间,无数血腥画面在眼帘涌现。
花欲燃轻巧的身法、邪异的魔枪、刹那崩散的魂丝、狂暴的凤火、非要置崔绝于死地的偏执……
崔绝透过屏幕,专注地看着他。
短短两年,眼前之人已经是成年状态,虽然举手投足间与当年力压十殿冥王的幽冥天子仍有分别,但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片刻之后,阴天子睁开眼睛。
崔绝:“怎样,想起来了吗?”
阴天子拧起眉头,似乎对自己回忆的结果感到疑惑,想了又想,才迟疑道:“花欲燃和六极恶凰的魔息是完全一样的。”
魔物不重亲缘礼序,即使是亲父子,魔息也不会完全相同。
“所以,花欲燃和六极恶凰……”
“是同一个人。”
“啧,”崔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岂不是双倍的快乐。”
阴天子看着屏幕里明快的笑靥,喉头被复杂的心绪冲击得一阵阵泛酸:“我竟不知道六极恶凰还能给你带来快乐。”
“蕴炁造化重现江湖,这不是快乐吗?”
阴天子怔了怔:“蕴炁造化?”
“不然怎么解释花欲燃和六极恶凰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阴天子思索片刻,明白崔绝是对的,他真切感受过那两人的实力,不是傀儡、幻影之类可以比拟的。
花欲燃是用六极恶凰的魂元重造出来的魂体,准确的说,花欲燃是六极恶凰的副体。
突然很多地方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花欲燃天生是魔,因为六极恶凰就是魔;为什么花重锦和他背后之人要将花欲燃一生都算死,因为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被造出来辅助六极恶凰越狱的工具;为什么无央数劫阵会从内而外地爆开,因为花欲燃献魂了,他的魂元来自六极恶凰,便相当于将六极恶凰的魂元融入了无央数劫阵……
“魔魂共鸣。”阴天子道。
崔绝赏识地点了点头:“有人用六极恶凰的一丝魂元,创造出花欲燃,将他交给花重锦,让他学习阵法,并对花重锦产生依恋,然后利用这份感情刺激他献魂,等魂元融入阵法之后,六极恶凰引动魔魂共鸣,摧毁无央数劫阵,成功越狱。”
“这个人布局之深,着实恐怖。”阴天子道,“但任他布局再深,总是逃不过你的算计。”
崔绝笑道:“我算计什么了,明明是陛下颖悟绝伦,一语中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哼!”阴天子打断他。
崔绝笑了两声,发现阴天子面色不善,不由得收敛笑颜,心里嘀咕:这位主君如今的脾气是越发难以揣测了,果然叛逆期推迟一千年就会超级加倍。
阴天子生了一会儿闷气,哼道:“你一早就把事情原委都捋清楚了,却偏要引导我来思考,子珏,你在想什么?”
崔绝暗叫不好,叛逆期不但脾气超级加倍,敏锐力也是指数上升,他抿唇一笑,温和道:“陛下是万鬼之主,应该要智武双全,多思考是好事。”
“我有你,何须智武双全。”
“万一哪天我不在了呢……”崔绝话没说完,见阴天子脸色霎时铁青,识趣地调转话头,“我出差或者请假什么的,你之前不也说想让我去阳间度假……”
阴天子脸色没有丝毫改善,隔着屏幕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才低沉地哼了一声,淡淡道:“不准。”
“哎……”
自阴天子苏醒两年来,崔绝第一次被挂了电话,直到下车,他还在对着手机发呆。
真是心情复杂的体验。
“咳。”牛头公停好车,回头看了他一眼。
崔绝困惑:“嗯?”
“你不该那样试探他,你明知自己不会离开的,”牛头公沉声道,“试探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心生不安,你也会心痛。”
“……”
牛头公坦然说完,就一脸严肃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