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本来想跟你说来着,结果忘了。”
李岚看着张德源。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喜事,只是现如今事情太复杂了,他们完全措手不及。
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形。
“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
张德源握紧李岚的手,一家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院门一阵嘈杂。
张德进领着一群人进了院子。
“好像是大姐他们一家,我过去看一下,你好好休息。”
张德源拍拍李岚的手,起身迎出去。
娘仨都没有心情跟着出去。
“妈,您刚刚晕过去的时候是不是想起这里的事啦?”
张晓瑛问,
“是。”
李岚点点头。
“我不记得姥爷了,刚刚那个老先生是不是很像姥爷?”
张晓瑛又问。
“是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唉!”
李岚不禁叹了口气。
张晓珲和张晓瑛兄妹俩互看一眼。
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没事的妈,如果我们回去了,应该只是意识回去而已,这边的您还是会陪着这里的姥爷的。”
张晓珲安慰他妈。
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万一呢?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
这时却听见一阵哭声响起,夹杂着“姥姥”的悲切喊声。
李岚怔了一下说:
“出事了,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张晓珲扶她起来,娘仨来到卢老太住的屋子。
只见卢老太老泪纵横,一个年轻妇人扑在她怀里压抑地哭着,哭声凄惨绝望,周围人无不落泪。
满屋子愁云惨雾。
年轻妇人边哭边诉说,张晓瑛也渐渐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是她爹大姐的闺女,嫁的正是那个被屠了村的庄子,夫妻俩很是恩爱。
前天她夫君朋友家喝添丁酒,夫君带着他们娘仨一起去吃酒,回村的时候路过娘家。
她大姑就想留闺女外孙住两天,没想到救了娘仨的命。
如果女婿也留下就好了,谁想到回自己家竟是赴了鬼门关。
张晓瑛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再怎么不想接受,这个年轻妇人论理也是她的表姐。
她生长在远离战争的国度,整个社会安定祥和,身边连盗窃案都不曾见过,但是因为哥哥,她对战争的残酷并非完全不了解。
在现代社会,仍然存在类似部落间的屠杀灭族行径,也有以各种冠冕堂皇名义发动的战争,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数以百万计的难民流离失所,曾经那个被冲上海滩的小小身体,也让在医院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她泪流满面。
只是听说和亲身经历完全不一样,想到那个被屠的村子里也有她本来认识的人,甚至她们也有可能是被屠村的一员,她就忍不住微微颤抖。
张晓珲静静地听着,他心里清楚屠村发生的过程一定远比这断断续续的述说更为惨烈,比如村子里的年轻妇人和孩子的尸身不见了踪影。
想到历史上那些入侵的蛮族的种种可怕行径,他简直不敢想象眼前的娘仨也会遭遇这些。
他心里很乱,他是个军人,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秀姐儿,”
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老爷子走进来,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走到卢老太和年轻妇人身边坐下,年轻妇人哽咽喊道:
“姥爷。”
张老爷子轻轻拍拍她的背:
“咱不怕,咱不怕,啊?”
“平哥儿是好孩子,咱让他安心地去,往后只要有姥爷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娘仨。”
“姥爷!”
陈灵秀泣不成声。
“姥爷不在了,还有你的舅舅们。九郎。”
张德源正暗自擦着眼泪,突然听见老爷子喊他,忙应道:
“是,爹。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秀姐儿娘仨。”
一个年轻妇人带着两个幼儿,如果没有外部支持,大概只能一起卖身为奴才能把孩子养大。
陈灵秀能依仗的只有娘家了。
而他大姐因为他姐夫早年做买卖亏了钱,卖了不少田地补亏空,家道一直不太好,多添三张嘴一时没什么,久了怕也是难支撑的。
此刻可以给到陈灵秀最强有力支持的也就是他这个带有秀才功名的舅舅了。
“九郎!”
张德源的大姐感激地看着他。李岚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九郎媳妇!”
张大姐又哽咽。
李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此刻什么语言都是空泛的。
她对陈灵秀的夫君还有印象,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很是精神,每次跟陈灵秀回来总是规规矩矩的,说话总带着点憨憨的笑。
李岚心里一陈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