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琴声,他似曾相识。
琴声悠扬,起伏有迹。让人听了不觉置身水中,耳边却又是鸟雀鸣音,端的是玄妙无比。
他想起来,这似曾相识的琴声,他曾在河东安邑侯府邸听过。不过,不是听安邑侯府邸的琴师演奏,而是那一夜前往西厢房之时,听见的隔壁琴声。
安邑侯府邸的隔壁,乃是河东太守府邸。
夏阳悌见聂嗣怔仲的看着夏弋,以为聂嗣已被夏弋的琴声深深吸引,笑着说道:“伯继,此琴曲,乃是夏弋姑娘亲手编篡,享誉雒阳。这天下只她一人能得其精要,弹奏出如此妙乐。”
“只有她一人?”
“没错,只有她一人。”夏阳悌道:“此曲名为《水中雀鸣》,得其神而奏之,极为出彩。”
“水中雀鸣......”聂嗣喃喃一语,压下心中猜疑,面带笑容道:“确实不俗。”
夏阳悌哈哈一笑,言道:“此等妙人,只恨吾等不能夺其芳心,拥之,享之。可惜,可叹。”
闻言,聂嗣直翻白眼,这夏阳悌明明已有家室,却在外面玩的这么开心。
便听得一曲罢了,夏弋起身朝着四周福礼。紧跟着,先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而后是龟公热情卖力吟赠礼之名。
“伯继,你初来此地,何不试试看?”阴休凑在他耳边鼓动。
聂嗣推脱笑道:“还是算了,一来,在下囊中羞涩,二来夏弋姑娘志趣高雅,我还是不献丑了。”
夏阳悌道:“那可不成,我们都丢脸了,伯继,你断断不能置身事外啊。”
闻言,周围一众恣意少年纷纷起哄。
见此情形,聂嗣也是颇为无奈,若是他不答应,这些人怕是以为他端着架子不肯放下,当即道:“也罢,那我便献丑了。”
“好!”众人纷纷抚掌。
对于能不能拿下夏弋,聂嗣并不抱希望。这个女人油盐不进,估计不会看上金银玉器一类。当然,他其实也希望能拿下夏弋,因为有些疑惑,他需要亲自和夏弋交流才能解开。
聂嗣唤来栾冗,在其耳边低语几句。旋即,栾冗带着聂嗣的话前往吟赠礼龟公之所在。
少顷,便听得龟公高声喊道:“聂少君,赠蓝田玉指环一对。”
“伯继,这一对蓝田玉指环,可是价值百金呐,你也舍得?”阴休好奇问道。
蓝田玉乃是雍州特产,本就价值不俗,打造成指环以后,更是价值不菲,且在天下少有流通,是故极为珍贵。
“博美人一笑,值得。”聂嗣淡淡一言。
实际上,他心里对于能不能拿下夏弋,并没有多大信心。蓝田玉指环这东西虽然贵重,但是对于夏弋而言,只怕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方才所报赠礼之中,不乏更加贵重之物,然夏弋一概拒绝。
夏阳悌笑着道:“伯继也是性情中人啊!”
空阁之上,夏弋一双美眸落在聂嗣所在方向。人虽众,然那一袭白衣却是格外引人瞩目。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却仿佛皓月一般,叫人难以挪移视线。
她展颜一笑,俯下身子,抱琴,翩翩而去。
见此,周围人纷纷哑然失声,不可思议的看着夏弋,更不可思议的看着聂嗣。
夏阳悌拍拍聂嗣肩膀,“恭喜伯继,美人入怀矣!”
谁也不曾想到,从来对人不假辞色的夏弋,竟会因为一对蓝田玉指环委身作伴。
雅间。
这间雅室布置得十分考究,地上铺着西域红毯,上好的金丝楠木坐榻,白玉屏风,矮几上是玉碗银箸。窗户上挂着艳丽的蜀锦丝帛,墙角放着一只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靠窗边放着一张长方形案几,上面摆放着一张古琴,墙上挂着一副帛画。画中是一女子采桑图,那女子面露由衷笑容。
聂嗣负手而立,静静欣赏着帛画。
在他不远处,夏弋跪坐着,俯身煮酒。她一袭粉色衣裙,裙上环绕绿色绸带,三千青丝用一支小巧的紫色簪子盘上,一条粉带披落细肩,带上梅花点点,颇具别致意味。
一双纤手,灵巧的摆弄酒器。时不时的,看向那道白色背影,眼眸中露出好奇之色。
她原以为,聂嗣见她,应当是礼必躬亲,尊若贵女。亦或者,见之露以急色。不过,在见到聂嗣以后,一切想法都化作乌有。这位聂少君一不品酒,二不听琴,只是一味看着帛画。
好像,那画中采桑女比她还要美。
她曾怀疑聂嗣乃是故意如此,以此引她出声相问。然则一晃而逝半个时辰,聂嗣始终未出一言。
“少君?”她轻唤一声。
闻言,聂嗣转身,看着她。
“何事?”
“少君为何久久不言,可是奴家照顾不周?”她说着谦虚的场面话。
“并非如此。”聂嗣走上前,在她面前坐下,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夏弋,“我在想,你为何独独选我。”
“这有什么奇怪吗?”夏弋忍住笑意,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这个问题,长立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