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家生子,就是奴婢和主君苟合生下的孩子。
闻言,聂垣当即给聂嗣解释一番。
说起来,在外人眼中郭孝隼是名震一方的豪侠。但其实郭孝隼还有另一重身份。
华阳郡郡尉程裴私生子!
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华阳郡贵庭之人知道。
换句话说,若是郭孝隼没有这一重身份,他又岂能在霸城做个逍遥自在的豪侠?
“......程裴畏妻,只能将郭孝隼交由奴婢抚养,遣送霸城。这些年来,郭孝隼无恶不作,仅凭他豪侠的身份根本不够朝廷杀的,但是因为程裴的关系,地方县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动他分毫。”聂垣道。
郡尉,统辖一郡水陆兵马,秩比两千石,银印青绶。作为一郡最高武备掌控者,程裴要比聂嗣的仲父聂绩还要厉害一些。
“难怪行事无所顾忌。”聂嗣摩擦着下巴。
聂垣道:“若是此事真的和郭孝隼有关系,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不能擅动。”
聂嗣道:“陶爽袭击粮仓失败,想必不日郭孝隼就会知道,想要遮掩消息已是不可能了。”
“大兄的意思是?”
“叔惇,若此时你是郭孝隼,你会怎么做?”聂嗣问道。
聂桓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逃了。”
“仲才你呢?”
聂垣想了想,言道:“一静不如一动,若是此时逃跑,定然坐实罪名,我猜测郭孝隼一时半会不会有异动。”
聂嗣颔首,“没错,我们手上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郭孝隼参与此事,仅凭陶爽这个贼寇的口供,不足以让郭孝隼伏法,更别说郭孝隼背后还有一个郡尉程裴。”
“那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聂桓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过是没证据,可是咱们哪里来的证据。”
“这就是我们眼下的困境。”聂垣叹气。
聂嗣也陷入了纠结,没有证据是硬伤。判案讲究人证、物证。人证他倒是有,可问题是陶爽、魏三、何豹,这三人能算作人证吗?
若是对簿公堂,说不定郭孝隼还要反咬一口,说是自己找几个人诬陷他。
而且找的还是贼寇、恶少年这两种人,更没有说服力。
聂嗣缓缓闭上双眼,仔细复盘整个案件。目前的困境就在‘证据’这一环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便不能继续查下去。
可若是不查下去,以后这种事情怕是不会杜绝。
聂垣出声道:“大兄,我们在这里想也是无用,不如将此事告诉父亲吧。”
“仲父?”聂嗣睁开眼,稍作沉吟,“你说的有道理,此事涉及郭孝隼,想必那位郡尉程裴也需要防备。”
顿了顿,聂嗣道:“就怕郭孝隼的背后还有旁人。”
他想到了被自己杀掉的王都尉。
杜城出现贼寇袭击粮仓的事情被很快扑灭,贼寇陶爽、魏三、何豹等人全部下狱。由于粟粮损失不大,所以事情没有闹开。
栎阳、刘氏府邸。
刘歆听说事情之后已经在府中枯坐了一个时辰。
一阵脚步声传来,刘涂走到他身边。
“父亲,郭孝隼送来消息,他打算暂时罢手。”
“罢手?”刘歆冷笑,“陶爽落在了聂嗣手中,他还能罢手吗?”
刘涂道:“陶爽虽然落在了聂嗣手中,但是陶爽的贼寇身份,没有人会相信他的供词。更何况郭孝隼的背后是程裴,他这是有恃无恐。”
闻言,刘歆冷哼,“这个时候想要抽身已经晚了,此番我们动手,聂绩一定会有所怀疑。”
“父亲的意思是,继续下去?”刘涂担忧道:“可是眼下我们未能得手,只怕聂嗣会加强戒备。更何况,经此一事,他定然警惕心大增,若是接着动手,怕是难以功成啊。”
“开弓焉有回头之箭。”刘歆站起身,来回踱步,“此番我们失败,主要是因为陶爽无用。若是再次动手,务必要一击而中,否则后患无穷。”
“父亲可有腹计?”
刘歆一笑,“此番杜城粮仓遭袭,吾正好以此设计!”
“你且附耳过来。”
刘歆在刘涂耳边低语片刻。
须臾,刘涂迟疑道:“父亲,若要行此计,可千万不能动用我们的人,必须要和郭孝隼联手,只有他手底下的游侠有此战力。可是郭孝隼那边......”
“无妨,鼠辈小人,贪婪无度,重利诱之,必应。”刘歆大手一挥,言道:“你去告诉他,事成,送他千金。”
刘涂想了想,点头答应,“唯。”
两个时辰后,太守杨崧府邸。
“大人,此计定然会成功,到时候粮食出事,杜城县尉难辞其咎,其仲父聂绩因举荐之故,亦难逃罪责。”刘歆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崧。
杨崧佝偻着腰背,在堂内来回踱步,深衣下摆起起伏伏。
不久前失败的事情历历在目,此刻面对刘歆信誓旦旦的保证,杨崧却有些迟疑。
须臾,他停下脚步,看向刘歆,“这次,你能保证一定成功吗?”
“下官担保!”刘歆毫不迟疑的回答。
杨崧眸光闪动,旋即道:“此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保住那些粮食。”
刘歆暗想,看样子太守到底还是心疼那数万石粮食。
“下官知晓,请太守放心。”
“放在别处我不放心,你要亲自过问。”杨崧神色严肃道。
刘歆道:“下官明白,栎阳这边,刘氏尚有空仓,只要事成,一切都不会有人知晓。”
“善。”杨崧颔首,“你办事,我放心。”
“谢太守夸赞。”
黑幕降临,圆月高悬。
聂嗣用了晚膳,在廊下来回走动,一边思考问题,一边消食。
距离陶爽袭击粮仓之事,已经过去了四日功夫,仲父那边送来消息,让他稳守杜城,郭孝隼的事情不需要担心。
他不知道仲父什么打算,但是眼下他却是有些担心郭孝隼那边会卷土重来。
对于郭孝隼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心里有着不成熟的猜测,只是没有证据,他不敢下定论,更不敢写信告诉仲父。
“少君,还不歇息吗?”芷苏走出来,立在他身后。
聂嗣掐断思路,道:“尚无睡意,你先去休息吧。”
“奴陪着少君。”说完,她退后两步不再言语。
见此,聂嗣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月亮。他知道,这件事情还不算完,一定还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