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相国。”太子斜斜坐在软塌上，一只手点着膝盖，撑着下巴。“有何见教？”
老人拂袖拜道：“殿下有所不知，公主殿下今夜未能赴宴，是为了前去照料染病的君上。乾德宫传回君上口谕，大赦寰北的战俘与百姓，曰：唐国福泽于天，唐国之主便是天下之主，对于降者，自当与本国子民一视同仁。”
怀柔意味着对于异族封王封爵，缔结姻亲，让异族学习本国文化，从而同化敌人，再从根本上抹灭敌国的文化。太子认为唐国推行的怀柔政策就是养虎为患，他若有朝一日登基，定要推行改革，改了这没用的破政策。他推了推镜架，眯起了那双凤眼，冷笑道：“好，公主有圣人心胸，好得很。可本宫就想贬这些北蛮为贱奴，本宫就是想让哥舒焕做我的一条狗！怎么，本宫贵为太子，别的权没有也就罢了，难道还动不了一群俘虏吗？”
刘相长鞠不起，字字铿锵：“还望太子莫要因一时轻狂而做出违背国策之举！”
一个“国策”压在他头上，谁敢说半个不字。太子用冷白的手指焦躁地抚摸着金镶镜框，他不甘心处处被公主压一头，更不甘心自己作为太子，所能够掌控的事却很少很少。
原本这份不甘能成就人，但可惜就可惜在太子对人的喜好、对事的观点、统统写在脸上，官场上的老狐狸轻易就能看穿他的心思。
肱骨大臣的话，哪怕是老唐王也不敢不听，太子只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挥挥手让人将那些看了教人心烦的寰北俘虏全部带下去。
“相国公，这样总行了吧。”
然而老人还是站在原地，再次行礼。
“两国外务无小事，今日处置战俘之事虽小，但见微可知著，足见殿下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老臣会与君上商议为殿下安排相关的课业，列入东宫课程。太子将在明年春迎娶鎏国公主，更是应当懂得邦交的道理，马虎不得。”
相国用陈述事实的口气说出了这个令太子震惊的决定。
李初白摇了摇头，作为少数了解太子的人，他知道这会是太子无法抗拒的悲剧的开始。
“凭什么是本宫？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太子用手指头指着席上众人，“相国公、破军……你们早就知道了！就、就只有本宫无需同意，只需知情？”
“太子要着眼于大局……”
“什么怀柔、什么大局，你们不都夸公主吗，她是比本宫看得透，那就让她嫁过去啊！”太子嘴巴咧着喃喃道，“本宫、本宫……”
赢若微如果是男子，当储君自是胜他百倍。他的后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连一个“不”字都不得说。只是双臂颤抖，背过身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天色已晚，本宫心意疲惫，散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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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后，李初白偷偷跟着哥舒焕想找个时机试试能不能把身体交换回来，谁知，发现太子命内侍将哥舒焕带去了一处凉亭。
凉亭中，太子遣散了旁人，只留下哥舒焕一人。李初白躲在假山石后想：赢攸找的本就是我，这样也不算偷听。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其实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太子对着沉默的哥舒焕在宣泄。
“临怀，今天的宴会你也看见了，我的父亲、母亲、姐姐、臣子，统统都不在乎本宫的想法！哥舒焕果真晦气，本宫一看到他，就出了晦气的事！”太子俊俏的眉眼皱在一起，“临怀，我真的要憋死了……真的，虽然你这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都略逊本宫一筹，但也勉强算是本宫的……朋友吧！”
太子全然不知面前的“李初白”已经换了个芯子，而且此时的哥舒焕神志有损，兽性多于人性，未必能完全听懂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