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家时,捎带了一包袱的各式暗器,多是小巧方便的,这是她离家这么久靠着三脚猫功夫也畅行无阻的底气,也就她这样的败家子才能把这些市价千金的暗器随随便便的一大把乱丢,而这大概便就是那黑衣侏儒忌惮她的缘由,对方不知她到底有何后招底牌,便是她的机会所在。不过她爹爹怕她误伤了自己,向来不让她碰那些威力最大的暗器和剧毒,她这些暗器一般都只不过涂的让人麻痹或入眠的药物,毕竟她总觉得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遇个人就要至人于死地。
黑衣阴翳地望了她一眼。
他用内力逼住了毒素,所以没有像常人般迅速的倒地动弹不得,但整个半边身子还是逐渐被麻痹了,他用尚能动的手沾了点肩上的血,嗅了嗅,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瞬,但随即又冒出了森森杀气。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根只有食指长短的小竹笛,僵硬地凑到嘴边,吹出了尖利的笛音。
奇怪而熟悉的调子,正是之前偃羽煦在马上听到的笛声。
那种心惊肉跳的预感又再一次扑向了她,她当即举.弩冲着黑衣侏儒连开几箭,试图打掉他手里的竹笛。
然而已经晚了。
只是眨眼间,几只青色的蛇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飞蛾扑火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箭,然后被钉在了雪地上,首尾还在拼命地扭动抽搐着,显得分外诡异。
然而偃羽煦完全没有关注到它们的自我牺牲,因为她此时,已经被蛇群包围了。
蛇,数以百计的青蛇,密密麻麻地扭动游动着,向她逼来,它们完全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几乎将白雪皑皑的地面都铺成了森森青色,而原本与她对峙的黑衣侏儒此时反而盘腿坐下了,青蛇渐渐地爬过他的身体,将他的整个躯体都覆盖了,可他还气定神闲地吹着竹笛,蛇身蠕动的缝隙之间,隐隐露出他平静而阴郁的面孔,越发显得诡异异常。
冬天蛇本是休眠不该出现的时节,而这怎么会突然被唤来这么多的青蛇?
偃羽煦只觉得背后冒着凉意,她本就有些害怕蛇,更何况任谁看到这样的场面,怕不是都会感到胃中一阵翻滚。
但蛇群已经逼近了,有几只都要挨到了她的脚尖,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蛇张大到极限时的嘴中尖利的毒牙。
她稳住手,毫无迟疑地用弩.箭准确地射穿了最先扑向她的那条蛇的脑袋。
恐惧是无用的。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偃羽煦对自己说。
她所剩的暗器并不多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大范围的杀伤力,但她也顾不上许多,先都一股脑使上,这顿时使打头阵的蛇损失颇重,遍地都是暗红的蛇血与抽搐的蛇尸,然而蛇群却像是不畏生死般,依然前仆后继地扑上来,而蛇群的数量也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放眼都看不到尽头,而她身上的暗器却都是消耗性的,用过就没有。
偃羽煦后悔起之前买的佩剑在哄骗疤面汉时丢在了那个小酒馆里,虽然她剑法相当的疏松,那把剑也只不过是在铁匠铺随便买来充样子的,但好歹比此时连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要强。
蛇的尸体在她脚下积了一层,而她的体力也在迅速消耗着,终于,她没留神,被一只绕到身后偷袭的蛇咬中了脚腕。
钻心的痛使得她眼前一黑,她蹬开蛇,手中握着的燕羽刀直接将那只蛇开膛破肚。
然而更多的蛇还在涌上来,她手中却只剩下了一柄三寸长的小刀。她机械性地努力挥着刀,眼前的画面却变得越来越恍惚,蛇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更多的疼痛从手臂,腿上传来,大概又是被咬了?
她勉强睁开眼看向被蛇环绕的黑衣侏儒,对方也在看她,眼睛深深如不见底的黑暗井口。是在等着她求饶,还是在等她一点点被蛇群吞吃入腹?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其如愿的。
偃羽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突然扭身后退,毫不犹豫地从那万丈高崖上,一跃而下。
当然,她选择跳崖自然不是因为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是她已经发现脚底崖壁上有斜长出一棵松柏,宁可以险换取一线生机。
而她的确也极其幸运地拽住了松柏斜生出的一根长枝,然而还没等她庆幸完,她便听到了咔嚓一声,那根脆弱的树枝承受不住她的冲击,断了。
于是极速下坠再次袭来,像是无尽般,又像是只有一瞬,撞击的强烈痛觉像是一块毯子般将她完整地包裹住,布满了锐利的刀片,却无法挣脱。
在最后她彻底陷入深度昏迷的沉黑之前,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人靠近了她,她只来得及记得,视野中最后挣扎着纳入了一道皎白如月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