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韵学着察言观色,察觉到贺子初眼中隐有不悦,她当然不会直说,自己想留贺子初过夜纯粹只是为了还债。
更是不会对贺子初言明,她和他之间只是一笔交易。
不知道为什么,卫韵总觉得贺子初想从她身上得到的远不止一个可以暖床的工具。
她认准了这一点,不敢直视贺子初破皮的唇,毕竟是她咬的……
“今日时辰不早了,侯爷您日理万机,我主要是担心侯爷身子。”卫韵自以为很体贴的说道。
贺子初原本微沉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他在西南守边时,最难的时候,一个月不曾挨到床榻,实在困的紧了,靠着树干也能睡一觉。
这小女子说担心他的身子……莫不是嫌他老?
也是了,她若是真的回来了,也是十五岁的身子,她还正当少女/含/苞/待/放,时光最好时,而他呢……早就历练沧桑和世事,贺子初摸索着自己的手心,有些粗糙,不敢用这手碰触她。
两个人的想法显然不在一个层面。
一个以为自己够贴心,另一个以为被嫌弃了。
贺子初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依旧以冷漠的脸稳住场面,淡淡道:“你进去吧。”
卫韵心中大喜。
看来还是要多说好话啊。
贺子初今晚果然肯放过她了,她眸色一亮,但不敢表现的太过高兴,离开之前又关切了一句,“那侯爷您回去早些歇下。”
卫韵下了马车,径直迈入私宅,贺子初目送她离开,直至私宅的门被关上,他才收回视线。
这小女子三翻四次让他早些休息,是太小看了他的身子骨了……!
堂堂战神武安侯,他此刻莫名烦躁。
*
秋蝉一直在等自家主子。
见卫韵安然归来,而且贺子初并没有一块来,她既是欢喜,但又疑惑。
不过,秋蝉很快就留意到了自家主子红艳艳的唇。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是……侯爷怎的又走了?
即便在秋蝉看来,贺子初对卫韵也是在若即若离,叫人捉摸不透。
“娘子,今晚如何?曹先生找到了么?”秋蝉急切的问,老爷和公子待她恩重如山,她也盼着卫家能早日洗脱冤情。
卫韵点头,“嗯,侯爷已帮我抓到了曹先生,只是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曹先生背后之人,还得等消息。”
秋蝉大喜,“娘子,侯爷对卫家的案子还真尽心,婢子估摸着,侯爷是真的看上娘子了,娘子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了,也不见侯爷他……唐突一次,可见在侯爷心中,还是敬重娘子的,他日卫家脱罪,老爷和大公子出狱,侯爷一定会给娘子一个名分。”
名分……
卫韵想都没想过这件事,眼下对她而言,能活下去才是关键。
“秋蝉,这话日后莫要再讲了,尤其不能让侯爷听见了。”卫韵心中只觉古怪。
*
长公主府。
已是深夜,硕大的长公主府却是一片狼藉,仆从们战战兢兢守在丹阳郡主闺院内,生怕这位自幼被骄纵着养大的郡主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出来。若非是长公主与镇国公命人严守,她早就亲自带府兵杀出去了。
按着丹阳郡主的脾气,她定要亲手杀了卫韵,不……确切的说是毁了她脸,毁了她的人,让她穷其一生痛苦不堪,万劫不复。
她总是这般,心眼极小,京中的贵女怕极了她,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滚!都给我滚出去!让父亲母亲过来,一日不弄死卫韵,我就一日不罢休!”丹阳郡主本就恨极了卫韵那张脸,她自幼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生与生俱来的一身皮囊不及卫韵,连带着自己的意中人也是卫韵的未婚夫。
如今,卫家总算栽了。
而按着她的计划,她要让卫韵跌入沼泽,成为京中人人唾弃的肮脏/妓/子,可万万没想到,她一切准备妥当了,眼看着终于能够除去平生最为厌恶之人,却是不成想,她反而被卫韵给毁了脸!
气死了!
简直要气死了!
卫韵除却一副好皮囊,她还有什么能拿出来跟自己相比的?!
长公主与镇国公闻讯赶来,房门外都是碎了一地名贵瓷器,刚迈入房门,一股药味荡了出来。长公主心疼不已,忙道:“丹阳我儿,你的脸晚上才刚上过药,千万莫要乱动,你皇帝舅舅命了最好的太医给你医治,一定能将你的脸治好!”
镇国公是个好脾气的,见状只能唉声叹息,“丹阳啊,莫要再任性了,太医既然说能治好,那就一定能治好。”
丹阳郡主不敢哭,眼泪润湿伤口会更疼,可她着实不甘心,“母亲,您一定要为我做主,我几时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了?!皇帝舅舅答应治卫韵的罪了么?若非是那/贱/人,我又何故如此?!”
丹阳郡主戾气甚重,镇国公拧眉,只是站在长公主身后,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晦暗不明。
长公主当然也想弄死卫韵。
而且,现在在她看来,卫韵就是当年的楚韵,转世投胎一说虽然没有人真正见过,可那张脸、眼神、生辰八字……还有贺子初对她的态度,种种迹象都指明了一个几近玄乎的事实。
卫韵,她就是楚韵!
换言之,不管这是不是事实,长公主都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我儿放心,为娘一定不会放过她,毁脸之仇迟早会报!”
长公主咬牙切齿,她本身份尊贵,奈何半生郁结,每每夜深人静,她都会想起曾经的宿敌,现在回想起来,她将这半生的一切不顺遂,都怨在了楚韵身上。
为了让丹阳郡主安心休养,长公主又道:“丹阳,不管卫韵是否活着,她如今只是武安侯的一名卑贱外室,待褚辰归来,不会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会唾弃鄙夷她,届时母亲一定促成你与褚辰的婚事,你且养好了脸,等着风风光光的出嫁。”
思及此,丹阳郡主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
而在长公主看来,她这辈子没有嫁给最心爱的男子,她的女儿就必须达成所愿。
故此,她才会与褚夫人联盟,即便褚辰早有婚约,也要抢人!
镇国公默了默,始终没有插话。
长公主这般执念,到底是为了丹阳,还是为了她自己……镇国公心里比谁都清楚。
*
大周每五日一次朝会。
如今朝中势力不均,其中以长公主与镇国公一党占据大半,前些年还算激进的清流派,也因卫家的倒台而偃旗息鼓了。
刚回京的贺子初是个中立的,未曾站队。
不过,他已是九皇子的老师,圣上这意思便已经明确了贺子初日后会站在谁的身后。
而长公主一派是支持太子的,如此一来,长公主与贺子初自然而然就站在对立一面。
与此同时,朝廷官员一直在密切关注贺子初的消息,据说他亲自带人去了教坊司将卫家嫡女救走了,又据说他为了卫家嫡女当街与长公主对峙,还据说那卫家嫡女如今正被贺子初金屋藏娇。
啧啧……
多么引人想要更深一步探究的京中辛秘!
朝会上,就连圣上也看见了贺子初破了皮的唇。
元帝,“……”
讲道理,他的这位贺卿,当真是罕见的俊美,但为人冷漠清冷,总给人/禁/欲/之感。
而越是/禁/欲/之人,其实一旦失控,比常年/纵/欲/之人更可怕。
唇都咬破了,昨天晚上到底有多激烈?
元帝也很想探究一下贺子初的后宅私生活呢。
待御史上奏完之后,贺子初出列,手持白玉笏板,一袭武将玄色锦缎袍服衬的他更显萧肃,身形高大,“皇上,臣有奏。”
元帝飘荡在外的思绪拉回神来,贺子初回京后,鲜少提出政见,他就像算盘珠子一样,元帝问一次,他才答一次,今日还是头一次积极。
元帝很兴奋,瞄了一眼镇国公,他简直迫不及待等着贺子初与成公主一党抗衡起来。
不过,元帝面上不显,仿佛毫无感兴趣,只是淡淡应了,“准奏。”
贺子初比元帝还要面无表情,“皇上,臣手上有卫家案子的新证据,可直接证明麒麟卫从卫府搜罗到了账本,不过只是有人蓄意陷害,这条线索虽不能彻底洗清卫家贪墨之罪,但臣提议暂缓卫家父子死刑,臣愿彻查此事。”
贺子初是武安侯,虽是手握四十万西南兵权,但在京中并无实际官位。
他调查卫家的案子,名不正言不顺。
然而……
却是无人怀疑他的用意。
毕竟,卫家小娘子已经是他的人。
英雄为博美人一笑,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长公主一党的官员面面相觑,当即有人站出来反对,“卫家案子已三审落案,不知武安侯所说的证据究竟指什么?”
其实,元帝根本不想弄死卫家父子,只是长公主一党咄咄逼人,又将人证物证递了上来,他毫无办法。
既然贺子初说找到证据了,他当然要送一个顺水人情。
元帝问,“贺卿,你有什么证据,不妨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