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江阮坐在滑冰椅上换鞋,抿了下唇,抬头看着谢时屿,“不用麻烦了,我自己随便滑一会儿。”
都说花滑是冰上芭蕾。
江阮以前觉得自己应该会比较擅长滑冰,却没想到他完全没有这个天赋点,高中每年冬天的体育课都是灾难,他总是躲在冰场边缘自己偷偷练,到现在也就勉强能滑,被谢时屿看着,太丢人了。
“你脸皮怎么这么薄?”谢时屿没忍住,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
温热的指尖不小心蹭过皮肤,江阮瞬间红了耳根。
“不如你天赋异禀。”他小声说。
谢时屿听到,低低地笑了一声。
谢时屿不走,江阮也不能赶他,只能任由他在旁边站着,起身专心听剧组请来的花滑老师上课。
“江老师还是太紧张了,”花滑老师笑着说,“肩背放松一点,不然动作不流畅,很容易累,还可能会拉伤。”
江阮连忙点头。
但说是这么说,真的去滑,他还是紧张。
谢时屿只是旁听,反而比他滑得好多了,速度还很快。
好像所有与速度相关的运动,谢时屿都很擅长。
*
“你以后要去开职业赛车么?”江阮跟谢时屿去了一趟赛车俱乐部,看什么都格外新奇,回来问他。
“不去。”谢时屿牵他的手。
江阮一度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过谢时屿的赛车驾驶证,知道他在国外住过好几年,包括谢时屿的朋友圈,为数不多的几张,也都是各种越野赛事。
是迥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江阮连燕宁市都不能离开,甚至每次学校组织野营活动,他也不能去。
父母去世后,家里只剩下多病的老人,接受不了晚年丧子的打击,成天担心江阮也出事,就去求了块玉佛,保佑他长命平安,让他时刻戴好,心惊肉跳地管着他。
哪怕是在学校补课,稍微晚回家几分钟,就会心急火燎地给班主任打电话。
江阮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也忽然明白自己不再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只能埋头读书。
眼前只剩下一锅药和一本题。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忤逆天性和本能,却又不自量力地,想在一切极端规律中寻求脱轨。
深夜。
他被谢时屿弄得疼到打颤,忍不住往他怀里钻,眼泪濡湿了睫毛和脸颊。
谢时屿按紧他的肩膀,低头亲他。
“你又骗我。”江阮闷闷地说。
谢时屿侧身抱着他,手指穿过他微湿的黑发,把人按向自己,心软得不可思议,笑得却不正经,“那还不是你好骗?好学生,这么容易上当?我说留下过夜,你都不多问一句。”
江阮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趴着玩手机。
“都是之前在国外,我外公那边拍的。”谢时屿看他翻自己的相册,就撑起身子,跟他说。
“这个呢?”江阮忽然翻到一个视频。
那是一场极其激烈的雷暴雨,弧状积雨云汹涌而至,转瞬间黑云压顶,无数道雪亮的蓝紫色闪电划过天际,劈穿远处的摩天大楼,狂风骤雨吹得街灯闪烁不定,整座城市一片昏黑,在镜头下跟着哗啦啦的暴雨不停震颤。
像极了电影的特效场景。
“我去年夏天拍的。”谢时屿握住他的手说。
江阮一怔,又回放了一遍。
“你不是问我想做什么?”谢时屿低头亲他白皙冰凉的指尖,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个念头,“我想当风暴摄影师。”
话语都显得很苍白,不能形容那种惊心动魄的美景。
江阮说:“挺好的,那你以后拍照片或者视频,会发给我看么?”
“都给你。”谢时屿跟他十指交扣,“你要什么都行。”
“骗子,”江阮不信,小声说,“我让你轻一点,你也没有听我的。”
“下次一定。”谢时屿失笑,狡黠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等谢时屿快要睡着,江阮才又偷偷拿出手机,搜了下极端天气摄影师,也被叫作“风暴追逐者”,疯狂又充满危险的职业,他随意点开几个视频,从头看到尾,心脏砰砰直跳,跟着暴风雨的肆虐而剧烈加速。
江阮偶尔觉得,他跟谢时屿谈恋爱,像在做梦一样。
而且是场瑰丽又遥不可及的梦。
谢时屿还当江阮会多问他几句,但是江阮没有再提起,他也就渐渐忘了。
直到几个月后他过生日。
“礼物我放在书桌上了。”江阮跟他说,“我还要去补课,你先去我家。”
“什么好东西啊?”谢时屿搂着他的肩膀,不放他走,流氓似的,把他堵在角落里非要亲他。
江阮提心吊胆,生怕会被人看到,又不舍得使劲推,忍得满脸通红。
最后还是谢时屿良心发现,先松了手。
谢时屿去了江阮家。
他以为江阮可能会送给他球鞋之类的,毕竟给男生送礼物也就那几样,他又不戴手表,不打游戏。
结果不是。
书桌上很端正地放着一只风暴瓶,液体冰蓝,析出的晶体悬浮在瓶底,像无数细雪碎冰。江阮花了三个月时间,反复尝试了十几次,才提纯出最剔透漂亮的颜色,瓶身一侧刻着风暴瓶的英文“Stlass”。
谢时屿低头看了一会儿,嘴角极快地弯出弧度。
风暴瓶底下还压着一张便签,谢时屿轻轻地拿起风暴瓶,抽出便签,却直接愣在原地。
江阮很纠结要不要写。
中途撕了很多张。
临到谢时屿来找他之前,他还没下定决心,耳根红得发烫,连锁骨都一片绯色,像是重度过敏。
听见谢时屿敲门,来不及再次毁尸灭迹,才一狠心,留下了那张笔迹颤抖的纸。
“你追逐风暴,我追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