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到了正午,前院来传饭了,清辞才离开。
清辞到的时候,卫昭还在?她?的屋里,他蹲在?内里的地?上,面前放着个水盆。背对着门口,只留了个背影。
他极认真,也没听到脚步声,掌心攥着白色的棉布,从水里拿起,搓了搓,又放进去。
清辞问他:“......你在?做什么?”
卫昭一激灵,他没回头,反倒将头低下,手上动作加快。水盆里的水被他溅出了好多,都把?地?面打湿了。
清辞觉得奇怪。
好好的,他也不出去,反倒蹲在?她?的屋子?里,像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心底有不好的预感,立马转到他面前去,瞧清楚了他手里攥着的东西,气血都涌到脑顶了。
是她?的裹胸布!
清辞只觉得喉咙被噎住了,想狠很训训他,可又因?为羞恼,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大声叫他的名字:“卫昭!”
卫昭匆匆抬了一眼,手下动作没停。又冲了一遍水,这才停了手,小声嘟囔道:“你放在?床上被我瞧见了,就洗了。”
清辞伸手捏了捏眉心:“我放在?床上你就拿?且不说我自己会洗,如今也有了婢女?,交给她?们也成的。”
卫昭动动唇,他今天是摆明了要跟清辞杠上了:“不成的。”
清辞压着心气,问他:“为什么不成。”
卫昭扬起头,瞳仁漆黑辨不出情?绪,只觉里面沉浮着星点似的烈火,不知何时会燃起。他的指腹勾了勾盆里的棉布,道:“从前我也洗衣裳,阿姐也是让的。怎么如今就不让了?”
清辞站在?他面前好一会儿,心底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从前她?觉得卫昭可怜,人?小小的,没爹没娘,孤零零的也不爱说话。她?心里怜爱,他想要什么都愿意给他。
怕他晚上一个人?睡觉,就跟他在?一张炕上。
可是如今......他总将从前挂在?嘴边,有自己的院子?也不去,整日赖在?她?的床上,这是很不应该的。
清辞抬眼,认真地?望着他的眼底,企图看清他的情?绪。可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瞧见少年沉似黑夜的眼。
他如今已经很高了,比她?要高了一整个头。他人?也健壮不少,穿着宽松的长衫,衣领稍开,微露出半截胸膛。
里面的肌肤不是从前的白嫩,带了些?微肌肉的纹理起伏。他的手上沾着水,指尖仍然勾着她?的裹胸布。
那一长片白色的棉布,是她?经常裹着的。就紧贴着她?的,如今却?被他的指腹反复地?搓洗。
清辞忽然就觉得眼前的卫昭陌生了。
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不是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了。可他说的也没错?从前也是他洗的啊......
清辞往后退了一步,匆忙垂下目光,紧紧盯着他指尖的棉布,道:“你也说是从前,从前你小,我也小。家里就只我们几个,可现在?不同了,我们都长大了,这是不行?的。”
卫昭就问她?:“那怎么着才行??”他脸上露了笑,往前一步,视线紧紧抓着清辞,目睹她?瞪大的眼,只觉酸涩又畅快,他又重复一遍:“阿姐告诉我,怎样才可以?”
清辞忽然觉得双唇干涩的厉害,就连跳动的心也短暂停住,她?屏住呼吸,用震惊、用不解、用迷惑的眼神看他,只能瞧清楚卫昭脸上的笑,不似从前阳光,带着些?微的阴沉。
她?的心也一块沉了下去,她?伸手,夺过卫昭手里攥着的棉布,扔在?脚下,重重道:“卫昭,你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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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与?卫昭一连几日没再?说过话。那天卫昭盯着脚下的棉布,震惊许久才回神,转身就离开了。
他去了军营里,许久没回家。
清辞心里也存着气,依旧没消,也不去理他。
正巧李绰来请她?,说是在?酒楼里设了宴。
清辞承了他的情?,不好推辞就去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没旁人?,就只他们两个。李绰包了个二楼的位置,往下看,正能瞧见酒楼一楼正中央新设的戏台子?。
李绰见了清辞就笑:“递了好些?帖子?去,等了许久,今日你才来,可真是大忙人?。”
清辞并没收到过他的帖子?。今日这个,还是出来的路上碰见了李绰,这才约到了一起。只她?兴致缺缺,就没出声,点点头算是应了。
如今到底跟往日不同,且不说卫昭升了职,她?不必见着人?就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只说李绰这人?的性格,虽外间传闻他仗势欺人?、最?爱拈花惹草,可相?处久了,便发现他这人?很热心,也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
因?此相?处起来,也就随意许多。
李绰见清辞人?有些?心不在?焉,拖着腮往外瞧。他也不出声了,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心里痒痒得厉害,总想说些?什么。
他就想起了父亲跟前听到的传闻,说了给她?听。
“那张常侍如今正关在?咱们兖州的大牢里,梁帝见大军败了,也不敢管了,当起了缩头乌龟。也不能叫张常侍了,如今那张恩,披头散发,可难看了,只一点我想不明白,他又老又丑,身边的姬妾却?貌美?,实在?让人?嫉妒......”
李绰忙捂住嘴,生怕清辞听了他的后半截话去。
他的嘴怎么就把?不住门呢?从前是花心,可是现在?他整颗心都在?清辞身上,这要是让人?印象差了可怎么办?
他本想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给转移了,可抬眼就瞧见清辞直愣愣瞧着她?。
清辞本来在?看楼下唱戏的,拖着腮一幅事?不关己的状态。任李绰自言自语,只偶尔搭上几句话。
又听到他后半句话。心猛地?一跳,她?动了动唇,问他:“那......张恩的姬妾如今都去了哪里?”
李绰讪讪笑道:“哎呀,问这个多无趣,咱们看戏看戏。”
清辞并不想揭过这一茬去,依旧追问:“张恩一个阉人?,那些?姬妾跟着他,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他被抓了,也该得了自由吧......”
李绰就说:“哪有这样的事??他的姬妾自然都被州牧收到房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