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极殿内的气氛也松泛不少,尤朝廷武将势盛,一群粗人凑一块儿喝酒, 自是愈发热闹。
望着觥筹交错的官员, 精彩纷呈的歌舞杂耍,宋清盈不自主想起『奶』『奶』。
除夕佳节,这会儿『奶』『奶』应该在家里守着电视看春晚吧。之前她觉得春晚一届比一届难看, 可现在,她真的好想陪『奶』『奶』看春晚。
家人在身边, 足胜过千万。
心头兀自生出几分淡淡的惆怅,宋清盈倒杯桂花酿, 一饮而尽。
这酒水味很好, 香香甜甜的,她喝一杯, 又倒两杯喝,等她要喝第四杯的时候,霍致峥一个眼神扫过来。
他嗓音冷冷淡淡的, “还想倒在地上当『毛』『毛』虫?”
宋清盈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笑容尬在脸上。
大过年的提什么黑历史,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
一旁的霍蓉儿则是不厚的笑出, 发髻间的流苏金钗晃动着, “哈哈哈哈小嫂子你喝醉之后怎么这样啊。”
霍致峥转下拇指的玉扳指, 淡淡看向霍蓉儿,“被两个宫人架着出门, 你又好到哪去?”
霍蓉儿,“……”
这换宋清盈幸灾乐祸,她强憋着笑, 生怕男人再把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子时还有焰火表演,你不胜酒力,还是少喝为好。”霍致峥说着,吩咐福禄总管将她桌上的酒水换成乌梅饮。
宋清盈没啥意见,桂花酿也好,乌梅饮也好,只要好喝就行。
夜越发深,金殿之内依旧喧闹不已。就连平日睡得很早的福宝都精神奕奕,与桑桑排排坐,满脸欢喜的玩着九连环和鲁班锁。
穆云朗得知宋清盈要将桑桑接入昭阳宫小住,心头感激不已,朝霍致峥和宋清盈各敬一杯酒,“小女能得昭妃娘娘赏识,是她几修来的福分,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多谢娘娘恩典。”
霍致峥勉励他一番,等着他们从陇西传来好消息。
接近子时,有宫人前来禀报,说是吉时已到,请皇帝和后挪步外殿赏焰火。
殿中歌舞暂罢,霍致峥扶着秦后,宋清盈和霍蓉儿一人牵着个小孩,齐齐往殿外白玉雕龙的观景台走去。
待他们出殿,文武百官们也起身,井然有序的随行在后,再按品阶排。
高达十五米的地台下搭起几十处熊熊燃烧的篝火,将极殿广场照得如白昼般,篝火里燃烧着沉香和甲煎等香料,散发的香味随着火光直冲天际,馥郁的香味十里可闻。
忽而一阵气势磅礴的鼓响起,上百穿着红衣的班直围着篝火手舞足蹈,颂祷贺文。
至于他们念念有词唱着什么,宋清盈听不清,但眼前这盛大绮丽的场景足以给人震撼——这可甩春晚十条街!
“来来!”霍蓉儿激动的扯下宋清盈的袖子。
还没等宋清盈问什么来,只听得“砰砰砰”一阵响,下一刻,漆黑的天穹被照亮,漫天焰火腾空而起,犹如千姿百态的繁花绚烂绽放,姹紫嫣红,金光斑斓。
众人都仰起脖子望向那万紫千红的天际,眸中都倒影出焰火辉煌的影子。
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烟花飞舞迎年。
“这也美!阿淮哥哥你快看!”
“那朵黄的,像菊花,还有那朵红『色』的,像芍『药』!”
“是啊,好多花,我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焰火!”
“我也是!”
桑桑和福宝俩人叽叽喳喳,兴奋得蹦蹦跳跳。
霍蓉儿也看直眼,呢喃,“没想到焰火竟能这般美。”
说罢,她突然想起什么,双手合十,始许愿。
宋清盈看着她许完愿,问,“对着焰火也能许愿吗?”
“为什么不行?再说,除夕夜里就是要许愿的啊。小嫂子,你有什么愿望,也快快说给天上的神仙听。”霍蓉儿。
宋清盈一怔,她的愿望?
想想,她闭上眼睛,默默念:“的一年,希望『奶』『奶』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稍作停顿,她睁半只眼,看眼霍致峥宽阔挺拔的肩背,又飞快的闭上,添补一句,“希望霍致峥也能平平安安,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也能多多陪我。”
等她许完愿重睁眼,身前的男人不知时转过身,正垂着黑眸静静看着她。
宋清盈吓一跳。
霍致峥朝她伸出手,“站朕身边来。”
宋清盈左右看看,霍蓉儿朝她挤挤眼睛,示意她快过去。
纤细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粗粝的掌心,她站在他左侧。
“过年。”霍致峥忽然对她说。
宋清盈眨眨眼睛,有点不懂他为突然感慨这个。
霍致峥深邃的眸子微眯,焰火闪烁的斑驳光影落在他的眼底,须臾,他用只有她们俩人的音,“这是朕与你第一次一起过年。”
宋清盈听到他的话,心说这男人虽然直,但也是挺有仪式感的嘛。她弯起眉眼,笑,“那咱们之后还会有很多第一次。”
“嗯,许多第一次。”霍致峥握着她的手稍稍收拢,“还有岁岁年年的每一次。”
宋清盈迎上他专注的目光,脸颊不自觉红。
直男说情话她真的毫无抵抗力啊啊啊啊!
而且现在这种氛围,也适合接吻吧,她真的好想踮起脚尖亲他一下。
霍致峥看到她眼睛发直的模样,抬手敲下她的额头,“又在『乱』想?”
宋清盈,“!!!”
这男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还是她的样子痴汉?
被戳中小心思的宋清盈立刻缩脖子,脸滚烫,嘴却硬,“哪有『乱』想,陛下你别诬蔑人,臣妾很正直的。”
嗯,一个单纯可爱善良的美少女罢。
“是么?”
霍致峥忽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俯身凑到她耳边,嗓音磁沉,“可朕『乱』想。”
霎时间,宋清盈觉得心里炸出千万朵的焰火,炸得她脑袋晕晕沉沉的,明明他说完那句话就直起身,可她觉得她那边的耳朵还滚烫的,仿佛还残留着他炽热的鼻息。
救命,顶不住。
她紧紧掐着掌心,告诉自己千万控制住表情,公众场合,不能『荡』漾!
可脑海中却像循环的响着他那句“朕『乱』想”。
他『乱』想些什么……
难他也想亲亲嘛?
脑中又闪今日轿辇里的那个吻,缠绵热烈,她浑身的血『液』也躁动起来,莫觉着有些热。她伸手将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子稍微扯些,透透气。
霍致峥见她脸颊泛红,好似发间那朵牡丹的红晕染她白嫩的脸,视线沿着她的下巴往下,着领子稍稍扯,那点浅红『色』的吻痕完整『露』出来。
一抹红艳,撩人心怀。
“有这么热?”他低问。
“估计是吃几杯酒,酒劲有些上头。”
说到这里,宋清盈忽然想到一件事,鹿肉好像有滋阴壮-阳的功效,她这会儿浑身发热,是不是为连吃两盘鹿肉补?
她至今无法忘怀上次当着霍致峥的面流鼻血的事,要是这再流鼻血,那真是没脸活!
她赶紧低下脑袋,心里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霍致峥,“很快就能散宴,再坚持下,待去沐浴,好好睡一觉。”
宋清盈点点头,压根不敢再看他。
子正一到,焰火停下。
在一又一悠扬庄重的钟里,文武官员及一众宫人侍卫躬身行礼,齐山呼,“臣等恭祝陛下身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偌大的极殿前『荡』着恭贺,宣昭二年到。
……
宴会散去,众臣携着自家女眷府。
排队过宫门时,傅容景骑马走到安宁侯府的马车旁。
跟在后头他府邸的马车见着这一幕,倒不觉得奇怪,毕竟满京城都知安宁侯府寻的真嫡女曾经是傅容景的外室,还对傅容景一片痴心,甚至不惜为妾也想嫁去傅家呢,现下两个小情人叙叙旧,压根不算什么事儿。
只是赶车的马夫将这热闹与自家的夫人小姐们说,那些夫人小姐或是鄙夷,或是讥笑。
她们倒没觉得那风光霁月的傅容景有不对,只打心眼里瞧不上安宁侯府那位真千金,一时觉得她真是丢家贵女的脸面,一时又说到底是流落在外没有教养,做出这档自甘堕落的事也不足为奇。
且说傅容景手执马鞭,用象牙雕成的鞭柄敲两下侯府马车的车壁。
车内的丫鬟掀车帘一角,往外看一眼,目『露』诧异,又连忙放下帘子,扭身对自家小姐,“小姐,是傅大人。”
本在沉思的林瑶霜听到这话,眼皮微动,下意识朝窗边看去,旋即,又忽的坐身子,低低,“外人那么多人都瞧着,他有急事非得这时来找我。”
这般说,她心头涌上一阵苦涩,他若顾忌她的,能为她多着想一分,都断然不会这个时候来敲她的车窗。
他拿她当什么,还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无无分跟着他的低贱外室么?
“秋敏,你与他说,男女有别,还请他莫要逾礼。”林瑶霜低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哀愁。
“是!”小丫鬟应得很是干脆。
侯夫人派她来照顾小姐时,就特地叮嘱过她,千万莫让小姐与那傅大人私下接触。先前她怎么劝小姐,小姐都听不,一颗心全然向着那傅大人,压根不懂夫人的苦心。
也不知今日这是怎么,小姐竟然幡然醒悟?小丫鬟觉得稀奇,却又打心眼里替自家小姐高兴。
她掀起车帘,宫点着灯,却依旧有些昏暗,傅大人仿佛也成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让人看不清晰。秋敏正『色』,“傅大人,我家小姐说,男女有别,还请您莫要逾礼。”
顿顿,小丫鬟壮着胆子补句,“您是外男,我家小姐是闺阁女儿,您若有什么事,去找我家侯爷或是夫人说便是。”
说罢,她赶紧放下帘子,转头看见自家小姐静静的看向车窗,小丫鬟心头一紧,连忙,“小姐,奴婢方才……方才多嘴,还请小姐恕罪。”
林瑶霜抿下唇,『露』出一抹艰涩的浅笑,“你说得对。之前是我昏头,只顾着自己的事,丝毫不顾侯府的面子,连累父亲母亲成旁人口中的笑柄。是我错……”
小丫鬟惊愕,都忍不住怀疑眼前之人是否是自家小姐。
林瑶霜没多解释,听着那远去的马蹄,轻轻闭上眼。
如果连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又怎么能得到旁人的尊重呢?
还好,她这时明白还不算晚,若是一意孤行嫁傅府,那才真是陷入泥淖,便是抽身也沾一身脏污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