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都护使贺云奴参见太子殿下!”
随着贺云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他的属下的也纷纷跪地叩首,山呼:“拜见太子殿下!”
卫桐被响彻云霄的朝拜声震住了,一个月来不堪回首的逃亡生活从记忆里涌现,现在终于见到了曙光,一时间他不由地呆立在了原地。
“阿奴叔叔!”一直躲在哥哥怀里的卫钿倒没有失神,小心翼翼的叫道。
“哎,哎!公主殿下和以前一样,叫我阿奴就好了,哈哈,公主殿下记性可真好,还记得属下。”卫钿的称呼让贺云奴愣了一瞬,随后喜笑颜开地回道。
看着面前满脸是灰尘和泪痕的乐安公主,贺云奴又想起了往日在洛京为将军驾马,带着太子殿下和乐安公主出游的样子,那时候的公主殿下还是很活泼调皮的,如今却变得这般胆怯温弱,若是将军还活着,瞧见公主这般样子,怕是会入宫砍了那卫伊吧!
“乐安,不得无礼,贺将军现在已是幽州都护使,镇北将军,怎可称其旧时劣称!”卫桐回过神来,训斥妹妹道。他和妹妹今后可能要托庇于贺云奴,这贺云奴如此凶残,还是注意点好。
贺云奴听了卫桐的话,皱着眉头很是不满,暗忖道,‘阿奴这称呼是将军起的,怎么就是劣称了,这狗屁太子他以前就看不上,整天满嘴仁义道德,他奶奶的,早知道就只救公主殿下,让那些家伙把他带走算了。’
想着,他不待卫桐发话就自己起身了,然后朝卫桐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属下就喜欢公主殿下唤我旧时劣称!”
看着态度又变得不太恭敬的贺云奴,卫桐心中一凉,刚才贺云奴从绣衣卫的包围中认出自己时,却又犹豫了许久,说明他对自己可能没有多少“忠心”,只得小声道:“既然都护喜欢,那就这般吧!”
贺云奴见卫桐没有拿着身份,态度稍微好了一点,自顾自的示意属下们起身,然后吩咐道:“找两个人伺候太子殿下。”接着又道:“找四个细心的女人伺候公主殿下,另外把抓的那些小狼崽子,小羊羔子,小马驹子挑几个长得好看的带过来给公主玩。”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卫桐有些“吐血”,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卫钿倒没注意到贺云奴的话有什么问题,瞥了一眼不远处嘴角沾血的狼群,小声道:“我不要小狼崽子!”
贺云奴见卫钿有些怕狼,边大声吩咐“不要小狼崽子”,边让属下带着狼群先行离开。
一个时辰后,收拾一新的卫桐和卫钿跟随着贺云奴前往幽州都护府,行进中,卫桐明白了韩声面对贺云奴时为何恭恭敬敬,毫不抵抗的原因。
百余头碧眼苍狼开道,万余骑良马锐士并阵而行,皮甲,锁甲,重甲锐骑各列其队,这般阵仗,端是令人望而生恐,站立不稳,又有谁敢抵抗?
路上,卫桐再次确定了贺云奴对他是有意见的!给妹妹配了个细毛毡小担车,让她抱着小羊羔睡觉。而自己呢?只有一头不太听话的胡马,幽怨的盯着贺云奴许久,贺云奴却没有理会他,似乎完全不管他的样子。
这时,一阵哀嚎和咒骂声从后面传来,卫桐转身,远远看见不少轻甲骑兵用麻绳拖行着什么东西,引马靠近看清楚了之后,卫桐差点把刚刚吃的东西吐出来,那被拖行的竟然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卫桐仅能从他们右耳统一的圆环判断出他们是漠北三蛮之一的东荻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残忍的虐待卫桐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鼓起勇气,引马走到了卫桐身边,出声问道:“都护,那些被拖行的东荻人是犯了何罪,要受这般残忍的刑罚。”
贺云奴瞅了卫桐一眼,冷冷地说道:“那群狗东西打死了老子的儿子,还吃了它,你说该不该罚。”
这话听的卫桐一个哆嗦,以前在书上看到三蛮会吃人,他一直以为是胡撰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看着似乎有些生气的贺云奴,想到自己触及了人家的丧子之痛,卫桐有些羞愧,安慰道:“孤妄言了,都护节哀。”
这话听的贺云奴一愣,身侧的副将更是没绷住笑出声来,卫桐不解,但贺云奴并没有给他解释,面无表情的说道:“殿下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卫桐只得讪讪离去,没过多久,他就从其他士卒的闲谈中明白副将笑什么了,贺云奴所谓的“儿子”不过是一头狼罢了,像这样的“儿子”,他还有上百个。而且,东荻人打死贺云奴的狼,也是因为那恶狼先吃了人家许多的羊。但就是因为打死了那头该死的恶狼,四千人的东荻哈逊儿部落被夷灭,从世界消失。
卫桐望着纵马在前的贺云奴,心中一阵悲戚,他这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而且这狼,比那虎要凶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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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桐心中的“虎”此刻正席地坐在大卫上任天子卫平的灵堂之上,四下只有她一人,身披素氅,腰环宝剑,小酒轻酌,这般场景,若是让朝上的老儒看见,怕不得活活气死。
卫伊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卫平的灵前,一杯自己徐徐饮之,她对着卫平的棺材自语道:
“父皇,你输了,输给了我,输给了天!”
“你没能杀掉我,天却能杀你的神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