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不是上折附和奏请立太子啊,而是要推荐太子人选。
推谁?
不说大家有没有心水人选,即使有,你敢大咧咧说吗?
这折子往中书省一过,不但皇帝知道,宁王和安王也一清二楚。
皇帝让朝臣具折推荐太子人选,口谕是下了,可结果却一扫之前的火热,折子三三两两,几天时间过去,送到中书省的折子寥寥不超过十封。
都是些耿直御史和老臣,以及宗令平都王上的。
就连段至诚范名成等等宁王党和安王党的人马,都没有往上递折子。
本来,皇帝便能顺势暂时把这话头按了下来的。
“既然诸卿未曾想定,那此事就容后再议。”
但谁知御史台有个愣头青,在皇帝说场面话的时候跳了出来,直愣愣说:“陛下!署名具折,诸大人心有顾忌,这才寥寥。”
“……”
皇帝没吭声,那愣头青继续踊跃发言:“陛下,臣以为,可匿名上奏,这般,大人们便可畅所欲言了。”
皇帝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话赶话说到这地步,就很难推搪了。
他扫了一眼立在右手边首位的两个儿子,垂了垂眼睑。
况且,他很怀疑,这一出是两个儿子推动的。
谁想当太子了这是?
皇帝抬眼,淡淡道:“既然如此,便在宣政殿外设一铜匦。”
“张辅良,退朝后,你一人发一张玉泉笺。”
皇帝环视殿下:“无需具名,在笺上写上属意皇子,而后明日上朝之前,折叠投入铜匦之中。”
“退朝。”
……
张太监一人发了一张玉泉笺,这是御用纸张,没法仿造也一模一样。
这是必须写上了。
二选一。
萧迟和萧逸没接那张玉泉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
各自离去。
回到宁王府,段至诚掸了掸手中那张玉泉笺,提笔,写上五字,“二皇子安王”。
周淳葛贤蒋弘等人如法炮制。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选举,难道谁票数多谁就能当太子吗?
不约而同的,萧迟一党和萧逸一党,都写上对方的名字。
但结果并没有太出乎预料,萧逸大胜。
中立党占据半数以上的,人缘不人缘的,此时也没占多大比重,大家都考虑自己的利益,一个温和怀柔的君主好伺候呢?还是一个雷霆手段的君主更好伺候?
答案肯定是前者的。
毕竟常在河边走,谁敢保证不湿鞋呢?退一万步,日常也轻松多了。
于是除去萧逸一党的,几乎所有人都写上安王萧逸。
翌日是大朝,常朝没到位的,后来张太监都补发了玉泉笺,在宣政殿的玉阶下设铜匦,大家纷纷投入。
等皇帝下朝,当他的面开启统计。
“说吧。”
颜琼小心呈上结果:“启奏陛下,三皇子宁王得票四十一,二皇子萧逸得票一百五十二”
一个大朝,里里外外将近二百人,一大半是投安王的,萧逸得票超过一百五十。
“咯”一声脆响,皇帝蓦地抬眼。
这个结果太过悬殊,悬殊得出乎了他的预料。
萧逸,竟这般得人心吗?
他心下大凛。
……
几乎是马上,皇帝立即出手打压萧逸。
票选的结果并没有公布,而那个愣头青被上峰斥责过后闭麦了,兼知政事范名成被皇帝呵斥,御史张怀信被弹劾,刑部郎中莫达被贬谪出京。
安王府。
萧逸起居的清溪堂。
申元忧心忡忡,“殿下!莫达被贬谪出京了,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啊?”
两人刚从莫府回来,安抚过莫达,人前申元还勉强按得下,一回来就坐不住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就踱了三个来回,焦急问萧逸。
与申元相反,萧逸却很镇定,炕几上端放一黄花梨茶盘,他提起小炭炉上的砂瓶,慢慢往碧玉小壶中注入沸水,袅袅茶香,沁人心肺。
他提起小壶,注入两个碧玉小杯,端起其中一杯,轻吹了吹,浅啜一口。
萧逸没有回答申元的问题,只问道:“之前让你安排的事,都好了?”
申元只能先答:“早好了。”
他说:“我和阿时留下来陪你。”
萧逸抬头看了申元一眼,将另一个小杯往前推推。申元无奈,只能皱着眉先坐下,一口把小杯的茶汤闷了。
他这舅舅,虽然不聪明,却有一腔诚挚。
否则,也不会在他母妃死去这么多年后,仍一丝不苟按照他母妃送出来的计划执行,小心翼翼就生怕出一点点差错,就是为了给长大成人的他铺路。
旁人说他舅舅不好,过分愚蠢,总容易闹出纰漏累他收拾烂摊子。
但在萧逸心中,他舅舅却是千好万好。
“没我吩咐,不许去信,更不许联络,只当未有此事,知道吗?”
夺嫡,差错一步满门倾覆,看杨睢和朱伯谦的前车之鉴便知晓了。
早在萧逸入朝之前,他就吩咐慢慢安排申家人金蝉脱壳。
如今,申家人中,除了申元和世子,以及侯夫人婆媳,这些必要出现的人,其余都不在京城了。
“嗯,我知道,我也和阿时说过好多次了。”
申元再三保证后,忙言归正传,“殿下,那莫达他们,陛下他……”
“你放心就是。”
“没事。”
太复杂的事情,萧逸没有给申元解释,他空杯盏放在茶盘上,缓缓注满。
端起来,轻啜一口。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朝中。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差个尾巴,等等就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