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伯谦一来,萧遇立即将伺候的太监宫人屏退,并将让心腹牢守左右。
“外祖父,今天这怎么回事了?”
萧遇有种不祥的预感,杨睢的事犹在昨日,他不免想起那笔巨额的筑堤款。
他急问:“外祖父你告诉我,究竟有没有?”
朱伯谦缓缓抬眼,看着外孙。
这反应,萧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大恼,又怒:“一个这样,两个又这样?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杨睢先斩后奏,是为了供给他,他也就认了,可朱伯谦呢!他外祖素来是个俭朴的,梁国公府亦素不奢菲,他真的从来没想过他会往这上面伸手!
“为什么?”
萧遇恼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外祖都不叫了,可见其气恼程度。
“为什么?”
朱伯谦神色却很平静,他静静注视了皇太子外孙一阵,缓缓说:“因为朱家出了一个皇后,一个嫡长皇太子。”
归根到底,就是一下子得到太多升得太高了。
而朱家的家底子太薄。
今上为皇子初时,并不得先帝青眼,选妃朱家乃平平无奇的人家。朱家普通士绅出身,涉足官场不过两代人,出了一个朱伯谦平步青云,不过中年就擢升从三品,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当今皇帝一即位,皇后皇太子,偏偏底下还有一个宠冠后宫真心相爱的段贵妃,段贵妃还有子,如同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逼迫朱家不得一直奔走在拼命疾走直追的道路上。
朱家要发展,要为皇太子入朝做好准备,这干什么都少不了钱的。
朱伯谦哪怕三头六臂,他也不能凭空变出银子来啊。
“上下打点,还有往外放的人。”有些贫寒的,更得多照应,总不能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另外,还有平山王之流。”
平山王萧芮并不好笼络,除了大力交往,还少不得投其所好,这人胃口甚巨。
这些的这些,都是为了太子,萧遇这些年在宗室支持者众多,萧芮等人居功甚伟。
朱伯谦抬眼,天光从窗纱滤进,常年简朴节俭的生活他脸瘦削,眼皮子细褶多,额颊纹路长深,看着颇苍老。
萧遇哑然。
许久,朱伯谦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无事,外祖很小心,你别担忧太过。”
他和杨睢不同,杨睢直接上去大拿大嚼,在他看来是极愚蠢的行为。
也就是他事前不知,否则他非得痛斥对方一个狗血淋头不可。
朱伯谦为人比杨睢谨慎太多,一层一层遮掩覆盖,非必要不会沾手,甚至有时给了银子也不知是给他的。
若光说这筑堤款一事,其实他不怎么怕,他足够谨慎。怕就只怕下面的人在其他事情露出马脚,被人顺藤摸瓜一牵一大片牵扯出来。
这个人,特指以萧迟为首的三皇子一党。
所以,不能让这个巡察的差事落到萧迟手上,从源头杜绝祸患。
“嗯,我知道。”
萧遇定了定神,点头:“父皇也打消了之前的想法,现在正犹豫。”
说到这里,他切齿,他今天才知道皇帝早和萧迟提过让他出京巡察。
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那就是说要看明日朝上了,朱伯谦得紧着回去提点一下众人,临行前,他叮嘱萧遇:“仔细照顾勐儿,不可再出什么事端。”
“孤知了,外祖放心。”
“行,老臣告退。”
……
双方都在暗中蓄力。
翌日,朝会一开,刀光剑影。
皇帝一叫起,底下即时就这个问题吵了起来。
右佥都御史周淳出列:“臣荐,宁王殿下代天巡狩乃上上之选。”
“臣附议。”
翰林学士林侍笑道:“宁王者,股肱也,自入朝以来,恪尽职守勤勉不怠。前有核算河工银子之功,后有索清贪腐巨蛀之能,文书案牍从无纰漏,查索疑案洞察若微,确实是出京巡察的上佳人选。”
“哼!”
平山王萧芮哼了一声:“出巡和在京能一样吗?巡察吏治河工何其要紧,另选一个经验老道的能臣岂不更好?”
他看向萧迟,萧芮按辈分是叔祖,先帝的胞弟,因此很能倚老卖老,他笑道:“三郎啊,叔祖也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这出巡差事你历练两年再去也不迟。”
萧迟拉下脸,叫谁三郎呢这是?
不过他不好辩驳,只能忍了。
萧芮恶心一把萧迟,立即转头看向御座,拱手道:“陛下,臣举荐中书右丞朱伯谦!”
“诶,在我看来,平山王也甚合适啊。”
“就是,……”
你来了我紧往,争论不休唾沫横飞,吵得皇帝头疼欲裂,他捏了捏鼻梁:“行了,都给朕把嘴巴闭上!”
喝了一声,堂上立马安静了下来,周淳萧芮等人互瞪一眼,转回队列站好。
个个做足准备,要是皇帝发话有偏颇,他们立马就要再跳出来。
剑拔弩张。
皇帝看的分明,头疼,环视一圈,视线落在陈尚书等一直闭口不言的中立党老臣身上。
“陈伯安,颜琼,你们二人来说说。”
陈尚书和颜阁老对视一眼,十分无奈,但也不得不立即出列。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出京巡察事关重要,而巡察范围甚广,若是只遣一人,只怕耗时甚巨。”
“不如兵分三路?由中书右丞朱伯谦、宁王殿下、安王殿下,各领一路,尽快巡察完毕,有弊当改,有功当褒,更为合适一些。”
颜阁老一开头,陈尚书心领神会立即接话。
他俩是谁也不想得罪,干脆把安王也拉进来,皇帝不是三个皇子吗?一人一路,都有,总行了吧?
这稀泥和得高明,又十分有理有据,话音一落,中立派纷纷表态,“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