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说话声还是隐隐约约传过来了,“……听说去了崇文馆,……”另一个女声嘻嘻笑:“先前不是得意得很吗?还打了我们殿下呢,如今又怎么样了,……”
娇滴滴这几个女声她记得,是那几个东宫侍妾的,其中最得意洋洋的,正是才诊出身孕的那位。
裴月明倏地停住脚步,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几个侍妾出现在长秋宫并非东宫妻妾争斗,皇后让太子妃领贵女们来木槿园也非偶然。
最重要的是,先前她怀疑的萧遇刻意挑衅煽动,是真的。
现在,萧遇想趁机重击萧迟。
这两日萧迟情绪不佳是肯定的,这位置很靠近萧迟抄近走的那条路,这些闲话再大声点儿,他路过必能听见。
这几个连品级都没有的侍妾铁定倒霉。
裴月明五个将会是第一现场的目击证人。
然更糟糕的是,木槿园现在共有三十多个外臣之女,一旦发生什么,皇后抓紧把她们送出宫,到时就算皇帝想再次捂住,也捂不上了。
责打皇太子兼嫡长兄妾室致其流产,这性质恶劣简直令人发指,如果这妾室回去后再“伤重致死”,那结果还要更雪上加霜。
萧迟的名声算毁完了,这辈子他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好一个以小搏大的上上策!
电光石火,裴月明想明白一切,登时大急,如果她猜测没错,萧迟肯定是马上就要出宫或者进宫,他很快就会到了。
她两三下借花树挡住身影,左右观察发现没有监视的人,又焦急往萧迟进出的位置前后眺望。
裴月明心里在犹豫,她该试着截住他吗?
作为陈国公府表姑娘,无论如何她是不肯蹚这摊浑水的,她真蹚不起;可作为三无不时和萧迟互换的裴月明,某种意义上,两人是利益共同体。
她正迟疑不决,忽听左斜方向忽一阵隐约骚动,枝叶摩挲,夹杂着繁杂脚步声。
好吧,老天爷替她选了。
裴月明一咬牙。
……
斜楞里的花树后忽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萧迟快步就跑。
王鉴一愣,须臾认出人反应过来,立即低喝住要惊呼的大小太监,并令注意附近动静,才急急跟上。
萧迟面色很差,也就认出裴月明才未曾相叱,被她拉着跑出三四十步,他站住一把甩开她的手,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裴月明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坑的!
她没废话,飞快说:“你听我说,……”
才开了个头,忽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声说笑,却是那个怀孕的侍妾在同伴凑趣下得意洋洋漫步行来,“……且看着吧,说不得,咱们以后还能看上他编的书呢!”
“刘姐姐说的是,陛下真是知人善任。”一阵嬉笑,“崇文馆可是个好地方呢,……”
萧迟勃然大怒,一拂袖,被裴月明眼疾手快拽住,他怒目回头。
“你别中了人家的计!”
裴月明一下子被拖拽出了几步,拉腕子拉不住她直接死死抱住他整条胳膊,压低声音:“你蠢啊!人家正等着你呢!”
王鉴也扑上来,抱住他的腿,萧迟低头,两人一脸焦急,不约而同死死拖住他。
他重重喘一口气,裴月明和王鉴赶紧拽住他往花林里拖,一直拖到远离那几个侍妾,再也听不见半句话。
“……别,别啊!”
裴月明累得像条狗似的,扶着膝盖喘了一阵才站直,叉腰道:“亲者痛仇者快你知道不知道?!”
有这么一下的缓冲,萧迟神色才稍缓了些,好歹不中计了。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炎热的风拂过木槿林“刷刷”作响,没人说话,悄悄赶过来的大小太监们含胸站着。
半晌,裴月明长吐了一口气:“回去吧,这么热的天,外头也没什么好逛的。”
萧迟看了她一眼,抿唇不语。
“……”
裴月明心里其实还惦记崇文馆那事,见他没走,脸色也比之前好些,实在很难得一次和他当面说话,忍不住小小声:“……是我先前哪里做得不对吗?可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啊。”
应该……不关她事的吧?
可一提起这个,萧迟脸马上又黑回去了,拉着脸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他脾气起来,走得飞快,呼啦啦一群两三下不见了人。
“……”这家伙,知道她提醒他冒了多大的险吗?
风吹枝叶“唰唰”,原地就剩裴月明一个,她才运气,前头花丛钻回来一个小太监。
裴月明认得他,常跟在王鉴左右的。
小太监小声:“殿下命小的给姑娘领路,姑娘快跟我来吧。”
这些小太监对皇宫比主子们还熟,悄然无声带裴月明绕另一边安全送回没问题。
算他有点良心。
裴月明赶紧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