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活该!”宣婕妤冷哼,神色间颇为不屑,说:“放着太后那么大一个靠山却不懂得好好利用,成日里就知道告状,明刀明枪跟秋水痕对着干,一点不懂心计。难怪次次都会落人家的坑。”
水莲儿道:“涂家是泥瓦匠出身,她从小在穷乡僻壤长大,能有什么成算?仗着太后的关系一入宫便身居高位,乍然富贵,又没见识过后宫险恶,自然不知深浅。”
宣婕妤吃了一口蜜饯,抱怨说“太甜了”,水莲儿赶忙取过桌上的蜜饯让小宫女撤下去了。宣婕妤饮了一口水,方又说道:“其实何止是她?咱们顺康宫那位太后不也是如此么?虽说她是前朝一路过来的,可仁敬孝慈太后善待后宫,她又是皇上生母,自是处处关照,没让她受过半点儿苦。要不然,以她的心计智谋,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哪里还有今日?”
这些话,水莲儿一个宫女,自是不敢接的,只在一旁默默听着。
“偏她还不知感恩,私下里竟还抱怨仁敬孝慈太后抢她儿子,令他们母子分离?”宣婕妤嗤笑了一声,说:“也就是仁敬孝慈太后仁善,要换做旁人,哪个会给自己留祸患?虽说母以子贵,可这宫里头,更多的时候,是子以母贵,她也不想想,若当时皇上留在她身边,以她的出身,能给他什么?又能教他些什么?能有什么前程?最多也不过是个外放的藩王罢了。”
宣婕妤一口气说了好些话,水莲儿不失时机地往她茶碗里添了水,宣婕妤端起来喝了一口,又道:“不过好在当初仁敬孝慈太后收养了皇上,要不然,他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英明睿智。”
宣婕妤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双眼放光。
水莲儿噗呲一声笑了,说:“娘娘每回一说到皇上就眼睛里头放光。”
宣婕妤脸一红,娇斥道:“死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竟敢取笑本宫。”
另一头,芙蕖殿里,杜淑仪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的贴身宫女采薇听说了此事,第一时间便告诉了她。彼时,她正在为皇后交代的本月下旬举办的牡丹花宴上所需的诗词歌赋等题目费神。听完采薇的话,她笔锋不停,面上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采薇觉得好生无趣,问道:“淑仪为何不觉得惊讶?”
杜淑仪头也不抬,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早说过,涂昭仪不是皇后的对手。”
采薇“可是……奴婢觉得皇后也不见得就赢了呀?堂堂一个正宫娘娘,被卸了凤冠跪在宫门口,这可是闻所未闻的。”
杜淑仪抬笔蘸了蘸墨,淡淡道:“这事儿啊,还没完呢!”
采薇不解,“淑仪这话何意?”
杜淑仪道:“这后宫之事,从来都不单单是女人之争,稍有不慎,就会牵扯前朝。涂家出身微末,涂氏以妃妾之身受封太后,朝廷对她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此次想必又会旧事重提。太后想要压制皇后,扳回些局面,却用错了方法;皇后反击,原本无可厚非,可刚好这个时候,镇北大将军在边关打了胜仗。这消息说巧不巧,偏生赶在这个时候,明面上是帮了皇后,可如此一来,旁人便会以为皇上和太后是摄于镇北大将军的威势,不得不向皇后低头。功高震主,本就是臣之大忌,若再加上有心之人挑唆……只怕皇后娘娘此刻已然开始担心了。”
杜淑仪说话缓慢,声音温润,不论什么话,从她口中出来,都像是云淡风轻,仿佛吟诗作赋一般。她写完一张纸笺,搁了笔,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似乎十分满意。
采薇豁然开朗,“哦~~奴婢懂了,淑仪的意思,是让皇后和涂昭仪她们鹬蚌相争,然后我们在边上看笑话。”
杜淑仪淡然一笑,“傻丫头!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城门失火尚会殃及池鱼,她们真要斗起来,你以为我们就能够独善其身么?”
采薇想了想,“也是,到时候,只怕咱们家太傅就会第一个跳出来跟皇上说什么忠言逆耳了!”
杜淑仪看采薇摇头晃脑慨叹的样子,不由得浅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取过一张粉色画有荷花的纸笺继续拟题,不再多言。
再说秋水痕,自回了坤德宫之后,便立刻传召了太医,开药方,取药、煎药,阖宫上下好一阵闹腾,动静委实不小。
其实不过是跪了小半个时辰,于自小习武,时不时上房揭瓦的秋水痕而言,委实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膝盖略微红肿,连皮儿都没破。在顺康宫门口时的虚弱,三分之真,七分……是装!这苦不能白受,总要拿回点什么才不亏。
果不其然,随后皇帝赏赐了比往日足足两倍多的滋补药材,珠宝首饰等。还让人传话,免去了她一个月的顺康宫请安。这意味着接下去的一个月里,她不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当真是天降喜讯。不过此时,秋水痕却有点高兴不起来,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忧虑。
絮芝一边整理皇帝送来的赏赐,一边念叨:“好在皇上心里明白,知道维护娘娘,要不然真让祥云宫那位得逞了,娘娘日后还怎么治理后宫?………奴婢听说,咱们大将军在前线打了大胜仗,说不定马上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絮芝说了半天,却不见秋水痕有反应,回过头去看,却见她神色有异,不免疑道:“娘娘,大将军回来,您不高兴么?”
秋水痕幽幽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既盼着哥哥回来,却又怕他回来!”
絮芝不解,“娘娘这话何意?”
然秋水痕只是沉默,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