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童越说一声,我倒完时差找你们喝酒。”
距离那次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那部手机她也从未用过。这三个月的风平浪静,让时思经常会觉得,那晚的遭遇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醒来之后,于此相关的记忆也就随着脚踏实地的生活,而渐渐变得越来越遥远模糊起来。
时思看看手表,此时临近中午,到家正好是午饭时间,只是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家老时一个人会怎么打发一日三餐。
不久之后,站在家门口,时思把两个大行李箱往旁边挪了挪,特意将头发梳理整齐了些,然后一本正经的按下了门铃。
伴随着门声的响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来了。”
时文珩站在玄关处,看着门口熟悉的身影,有些疑心自己眼花了,往日睿智温和的目光里,此时也不禁带了些茫然惊诧。
他不过五十岁,头发就已经有些花白了,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身姿也再不似往日挺拔,只不过一年未见,时思却突然觉得,那个记忆里一直不会老去的人,脸上还是被时光刻上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时思看着眼前的人,鼻子一酸,带着哭腔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爸爸,我回来了!”
“……思思?”时文珩抱着怀里的女儿,这才彻底回过了神,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不哭了。”
时思努力平复着情绪,站直身子抹了抹眼角:“本来没想哭,但是……”
“老时,谁来了?”
带了疑问的温柔女声从里面突然传出来,时思整个人就那么僵在了门口。
直到进了门,时思仍有些发懵。饶是时文珩一贯的温文儒雅,此时也不禁有些赧然。他带了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时思,斟酌着语句给她介绍:“思思,这是你淑敏阿姨。”
时思看着对面和时文珩比肩而立的女人,似乎和他年纪相仿,又好像比他年轻一些,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戴了副无框眼镜,很是温柔和蔼的模样。
时思声音低低的打了个招呼:“淑敏阿姨。”
“哎。”对方原本踟蹰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此时听见时思叫她,便很是高兴的样子,“你刚下飞机肯定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多炒两个菜,很快就好的。”
“嗯。”时思应了一声,拉着行李箱往房间走,时文珩要伸手帮她,被她拦了一下,“不用了爸爸,你去厨房帮她吧。”
说完,不等时文珩回答,她便直接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和当初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也依旧干净整洁,一看便知经常有人打扫。时思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童年时和父母的合影,她死死抓着椅背,深吸了几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眼泪逼了回去。
餐桌上,时文珩努力的找寻着话题,问她在英国的生活,问她的学业,问她接下来工作方面的打算,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关心,此时却总显得尴尬。
时思努力的冲李淑敏微笑,心里却又忍不住的自嘲——果然所有的惊喜都只是惊吓。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把午饭时间挨过去,时思终于忍不住以要和白晓然童越聚会为由出了门。可白晓然和童越都比她大三岁,如今一个比一个工作忙,所以即使她出了门,也根本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时思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她险些被跑过来的小孩子撞倒,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时候父母经常带她来的小公园。
如今的城市里早已建起了一座座华丽的游乐场,里面有漂亮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孩子们早已习惯了举着棉花糖在人偶中欢笑奔跑,也渐渐忘记了越来越破旧的小公园。
时思在秋千上坐了很久,久到她终于有点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手机通信录从头翻到尾,她发现除了白晓然,她其实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找。
傅铭渊示意其他人先行离开,他坐在会议室翻看着财务部送交的最新报表,不久之后,手机振动发出的声响就打破了会议室的宁静。他朝声源处看去,一眼便发现了不知谁落在椅子上的手机。他本不予理会,可来电话的人却锲而不舍,也终于彻底打破了他的思路。
傅铭渊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皱眉走过去把手机拿了起来,无意间瞥见的来电人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时思。
那个女孩子,傅铭渊一时有些想不起她的脸,可却还记得她掌心的温度。明明在柜子里时她还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自己怀里无声的哭泣,可下一秒,就已经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鲜血淋漓的世界,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不要看,没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不止一次梦到她,梦到她穿过蔼蔼雾气来到他身边,用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告诉他说:没事了。
在傅铭渊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可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诞,想要挂掉电话的同时,一个沉闷的、仿佛压抑着诸多情绪的声音就已经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晓然,我爸爸他……有女朋友了。”
时思话一说完,又仿佛怕被误会一般,有些匆忙的解释:“我没那么自私,觉得爸爸就该一直守着我和对妈妈的回忆过日子。其实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过,如果爸爸如果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也可以接受。但是现在……太突然了,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以为我今天回来能给他一个惊喜,可是看着他们那么尴尬的样子,让我觉得我的出现其实是最大的错误……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回来?”说着说着,时思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声音里顿时就有了哭腔。
“怎么办,我好像突然就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