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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1 / 2)


“哈哈哈!”沈初荷笑弯了腰,接着又安慰道:“不用气不用气,其实你明白,老太太对我,再怎么喜欢,也比不上你。”

“呵呵!”严修文撇撇嘴:“叫我说,够呛。如今她不但喜欢你,还爱屋及乌的,连花香都时常挂在嘴边,当真,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这个待遇呢。”

“那不能这么说。上次老太太和我说起你小时候淘气,摔下树崴了脚的事,眼泪都快出来了,说你足足疼了半个月。”

“咦?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严修文点点头:“唉!可惜我当初没有顾青山那厮的运气,遇上你这个好大夫,真的是锥心刺骨啊,活生生疼了半个月。”

“你少扯了,既然知道我是大夫,还说这话糊弄我。只是崴了脚,没有骨裂没有骨折,怎么也不可能活生生疼半个月。你分明是为了骗好吃的东西,或者不去上学,故意装病呢,我没在老太太面前揭穿你,就算照顾你的面子,竟卖惨到我面前了。”

“你这张嘴啊,就不能饶我一回?如你说过的话,我不要面子吗?”严修文咬牙冲沈初荷点着指头,然后抻脖子望望:“花香姑娘呢?怎么今儿没和你一起过来?”

“她在炮制房。”

沈初荷正看着那一批细棉布,随口答应一句,然后就听严修文道:“这就是三丫?你连前程都不要,去康宁县救回来的那个女孩?”

“少爷,我如今不叫三丫,叫小凤了。”

小凤冲严修文福身行礼,就听他笑道:“好好好,你这等于是重新再活一回,且小凤这个名字不错,凤凰浴火重生,从此后你跟着初荷,就算是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多谢少爷。”

小凤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忽听沈初荷道:“小凤,来,帮我把这批细棉布搬去仓库……”

一语未完,忽听脚步声响,接着喜子跑过来,对沈初荷叫道:“初荷,不好了,三丫……哦不,小凤的爹娘来了,如今正在医署面前大哭大叫,不肯走哩。”

小凤脸上的笑容猛然凝固,接着面色迅速变得惨白。

沈初荷将手里棉布狠狠一摔,愤愤道:“这两个不要脸的,还敢来?”

“初荷。”

小凤拽拽她的衣襟,就见沈初荷深吸口气,沉声道:“无妨,我去会会你那两位极品爹娘,你不用出面,和喜子一起把布匹运回仓库。”

说完她看了严修文一眼:“大少爷,恕我不能招待你,你看你是这就回去?还是……”

“别啊!我留在这儿,关键时侯,看看能不能帮你一把。”

严修文笑意盈盈,难得看到这个一向沉稳温柔的女孩发飙,如此热闹,焉能不凑?

沈初荷是什么人,一眼看穿这货真正心意,只气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心想:算了,就看在这一车细棉布的份儿上,随他去吧。

因回宿舍取出两张契约,她便来到前面医署,彼时不但医署的大夫们都在,就连两位医女和医女馆中的女孩儿们也都聚集此处,大门外更有上百看热闹的百姓,仿佛当日救郑掌柜的情景重现。

我种花家的人民,果然是吃瓜热情高涨,这爱凑热闹的性情,不会因任何时空地点的转变而改变。

沈初荷嘴角抽搐两下,这时梁医官等人都看到她来了,连忙让出条通道。别说严修文赖着不肯走,就连众人,都想看她如何解决这件事。

虽有卖身契在手,但有数的,百善孝为先。人家爹娘当着众人痛哭流涕打滚儿忏悔一番,非要认回女儿,沈初荷一个女孩家,怕也难抵挡这份道义和悠悠众口。

但是大家这样想着的同时,又对沈初荷充满信心,总觉着她哪怕只靠自己,也一定会有完美的解决之道。

就好像这次去顾家救小凤,虽然世子爷随后赶去,但其实他没帮上什么忙,最终还是靠初荷妙手回春,救了顾少爷的命,最终才救下小凤。

沈初荷越过众人,昂首挺胸来到大门边,往那里一站,当真是威风凛凛,巾帼不让须眉。

只是……为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一阵秋风吹过,送来几片黄叶,在她面前打着旋儿落下,透着那么一股孤单凄凉劲儿,于是她终于明白少了什么。

回头一看,沈初荷鼻子差点儿没气歪。

自己的同袍,伙伴,上司等等,全都站在她身后十步远外,一点儿同仇敌忾的意思都没有,两眼放光的模样,就差没搬几张桌椅板凳嗑着瓜子看戏了。

“初荷,你是好样的,我们看好你。”

喜子站在玲珑身边,冲她大叫,一边使劲挥舞了下拳头。

这个动作仿佛是启发了众人,一时间鼓劲声如雷响起,数十双手臂挥舞,景象十分壮观。

沈初荷:……咱们能不能别整这光说不练假把式?真要支持我,你们站到我身后啊,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你们是我坚强的后盾。

“呜呜呜……沈姑娘,沈姑娘……”

还不等梁医官和两位医女会过意,敌方两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哭着上前了。

沈初荷看着那个故意穿得破破烂烂的猥琐男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一脚把他踹下台阶的冲动。

她静静站在那里,准备看这两口子到底要用什么招,卖身契在自己手里,论理他们讨不了好,到底时谁给他们的勇气过来呢?

“你们是?”

她眨了眨如水双眸,明知故问,迷茫模样透着那么一股楚楚可怜的可爱。

“我们是三丫的爹娘。沈姑娘,沈姑娘,多谢你……多谢你救了三丫回来,我那可怜的女儿在哪里?让我看看她,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男人使劲儿挤着眼睛,总算挤出两滴眼泪,一边就回头对老婆叫道:“孩子她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来谢谢沈姑娘的大恩大德?”

“对对对,沈姑娘,我也要多谢你。我那可怜的孩子在哪儿?你……你大慈大悲,让我们见见她,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所以……这第一招是卖惨?

沈初荷微微点头,摸清两口子第一阶段的套路后,她面色一变,想象了下小凤被活埋的情景,眼睛里立刻蓄满泪水,退后一步,小手捂住嘴巴,先呜呜咽咽的哭了两声,才指着那两口子声嘶力竭叫道:“原来是你们?你们就是她的爹娘?你……你们还有脸来?虎毒不食子啊!呜呜呜,怎么忍心?你们怎么忍心,就把女儿给卖了?你们不知道她会是什么下场?她差点就被你们给害死了,你们是她爹娘还是她仇人?啊?我那可怜的妹妹,呜呜呜……”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比卖惨我也很拿手的,小时候就靠这个从爷爷手里骗零嘴吃。

沈初荷心里冷笑,面容却哀戚万分,只看得李家两口子目瞪口呆。

他们原本以为女儿回来,装装可怜,把她赚回家,过几年就又有一笔钱进账。谁知这还没见着闺女,就被人挡了路,最重要的,那还是闺女的救命恩人,没法指责。且她说的话,字字如刀,不过寥寥几句,就给夫妻俩定了性。

李父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安,郑掌柜的事他也知道,这才过去几天?前车之鉴啊。若真让沈初荷带了节奏,叫这些来看热闹的百姓站到她那一边,别说闺女回不来,他们两口子也要变成过街老鼠。

情急之下,男人一个高儿跳起,对沈初荷叫道:“你不要拿出这副模样,如你说的,虎毒不食子,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能将女儿嫁去给人冲喜?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如今既然三丫回来了,我们当爹娘的,心里也高兴,她还是我们的女儿。”

“不要胡说了,我一个字都不信。”

沈初荷拿手帕擦着眼泪:“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顾家要冲喜,你们就过不下去了?怎么之前小凤往家里拿钱的时候,你不卖她?不说日子过不下去呢?如今见她回来,你们不说问问她怎么样,受没受惊吓,想的却是先把家人名分定下,说她还是你们女儿。怎么?还想再卖她一回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想都不要想,我好容易才把她从火坑里救出,绝不会再让她跳进去。”

“什么小凤?你说谁是小凤?”李父莫名其妙:“姑娘是不是弄错人了?我们是三丫的爹娘,不认识那个什么小凤。”

“小凤就是三丫。”沈初荷哽咽着道:“她经历了这一劫,就相当于再世为人,所以我给她换了个名字,就叫小凤,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盼着她将来靠自己越过越好,越飞越高。”

“哎!你怎么能这样呢?”李父急了:“她是我们闺女,你凭什么给她改名?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天下间这样的道理多了去。”

沈初荷扬起秀美小脸,脸上泪痕宛然,她冷哼道:“你还没老,记性就这样差劲了?别忘了,你们当初卖女儿,签的是死契,从此后小凤就是顾家的人,她的一切,都和你们无关。改个名字罢了,你问问在场的乡亲,谁家儿女卖给大户人家不改名儿的?别说死契,就是只卖几年,这几年也都由着买家定夺。”

“可……可三丫……三丫她回来了啊,她回来,就是我们的女儿,她要是回不来,我们没话说。”

李父心中不安越来越大,面前明明是个弱质女流,但却仿佛一堵铁墙,任凭他左冲右突,都没法闯过去。

“小凤是回来了,可她是怎么回来的?是你们赎回来的?呵呵!若是你们赎回来的,直接就领回家,还会跑来医署这里闹?”

“好,我们知道,是你救了三丫,沈姑娘,我们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只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这不是没办法吗?我们临来前,特地把后院树上的梨子都摘下来,送过来给你做谢礼,穷人家没别的东西,您就高抬贵手,让我们和三丫见上一面,让我们看看她现在如何了,求您体谅我们当爹娘的这一片心吧。”

好啊!玩不腻是吧?那我继续奉陪。

沈初荷心里冷笑,面上哭得梨花带雨:“不是我不想让你们见小凤,实在是……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整个人都吓傻了。你们是没看见,我去的时候,她就是木木呆呆的,叫走就走,叫停就停,眼睛也不转,听也听不见,我当时都吓坏了,好容易抱着她让她清醒,她就哭得肝肠寸断,说爹娘把她卖了,从此后她就是没家的人,只能等死。直到现在,一听说爹娘二字,身子还直发抖。小凤太可怜了,她向来刚强懂事,你们……你们若真是过不下去,用得着你们卖?她自己就把自己卖了,现在倒好……”

李家父母的脸色都变了,围观人群的议论声随风飘到他们耳中,和他们最开始的设想完全不同,全都是谴责他们不是人的,这怎不让夫妻两个心急如焚。

都是这个娘们儿,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事情万万不会到这个地步。

李父原本就是个狠心绝情的无赖赌鬼,此时所求不成,又碰上沈初荷这软钉子,一股邪火直往上撞,终忍不住原形毕露,跳起来大叫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三丫是我们的亲骨肉,怎会不与我们相见?分明都是你。哼!你这会儿在人前哭得厉害,好像很为三丫着想,谁知道你打得什么坏主意?没亲没故的,你会这么帮她?”

“你……你说什么呢?”沈初荷不哭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父:“你……你说我打坏主意?说我……说我害三丫?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最后一句,声音蓦然转厉,含着重重质问。李母一看丈夫答不上话,着急之下也连忙站起身,大声道:“孩子他爹这话也没错,哪有非亲非故的人,会对三丫那么好?我们做亲爹娘的,难道还会害她?”

“谁说做亲爹娘的就不会害儿女?小凤不是刚被你们卖了吗?”

沈初荷擦一把眼泪,小白花楚楚可怜的气质陡然消失,恢复为一贯的刚强,她看着面前李父李母,大声道:“前几日府城刚刚判了一个孝顺儿子和害他的父母断绝关系,这事你们听说没有?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小凤倒不会这么做……”

两口子的心猛然一松,暗道只要不断绝关系,三丫就还是我们闺女,将来总能找个人家,再赚一份彩礼钱。

刚想到这儿,就听沈初荷悠悠道:“嗯,她当然不用这么做,因为她和你们,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这事完全不用再去麻烦知府老爷。”

“什么?天杀的,那……那可是我们的女儿,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李母也跳起来了,尖着嗓子吼。

“凭什么?就凭是我冒险去了康宁县救小凤,就凭我手里这张小凤的卖身契。”

沈初荷“刷”一下从袖子里拽出那纸契约,高举着向四面八方展示了一下。

立刻就有那好事的,跑上前仔细盯着看,只听沈初荷一字一字道:“大家都看见了,这上面写的什么?女儿李三丫,许与康宁县顾家,得纹银百两,从此后再无关系,死生不问。这上面是你们两口子按下的手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家父母面色一下变得惨白,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这纸卖身契。当下两口子互看一眼,李母便喃喃道:“我们……我们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么?好啊,现在我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一百两银子赎回她,你们肯不肯?”

“怎么可能?”让两口子把到手的钱拿出来,那简直比割肉还要痛,李父大叫道:“银子都花了,要钱没有。”

“一分都没有了?那你们说说,都是怎么花的,若真有个不得已的原因,我查实后也可以酌情宽容几日。”

怎么花的?这几日肥鸡大鸭子,光是吃食就花了二三两,更不用提李父还去耍钱,输了二十多两,这话能说吗?说出来不是讨打。

事情到这个地步,是聪明的就赶紧麻溜走人,偏偏贪婪之徒都一样,猪油蒙了心。李父眼珠子转了几转,一咬牙,想着把这话给带过去,因大声叫道:“你不要打马虎眼,契约上我们说的是把三丫许与顾家,没说许给你……”

不等说完,人群中已经有数十人不约而同啐了一口,有人高声骂道:“这两口子当真不是人了,把自己闺女卖了一百两银子,生死都不管了,还有脸来要人。”

“就是就是,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爹娘,亏着刚才还有脸在这里打滚,说什么担心,我呸!”

“这世间当真是无奇不有。亲生爹娘比狼还狠,倒是一处生活着的伙伴,竟能冒险相救。可见那个三丫……哦不,是叫小凤的,她也有点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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