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因为这个?”严修文呆了一下,然后一个高儿跳起来:“没关系,我不嫌弃她。”
话音未落,就被严老夫人啐了一口,听他祖母笑话道:“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傻?人家这明摆着就是找个借口拒绝罢了。”
“可是奶奶,这不应该啊,”严修文走到祖母身边抱着她胳膊不撒手:“你不也常说,我长得就是个人见人爱的模样?”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应该不应该?”
老夫人叹了口气:“尤其缘分这事,最是难测。你只说那丫头不该不喜欢你,叫我说,你李爷爷家的绣琪,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咱们两家又是门第相当,他们全家都对你有意,这门婚事当真如意,怎么你还不肯?”
“我……”严修文哑口无言,接着赌气般一屁股坐下:“我……我只把她当妹妹,哪有兄妹成婚的道理?”
“这不得了?从前我就说,别看初荷和你说话行事半点不避讳,但那是她性子大方,不会有私情,不然她不该是这个样儿。再大方的女孩儿,遇到喜欢的少年,也要有点含羞带怯的模样。”
“是啊少爷,我也觉得,你就死心吧。初荷都说,哪怕流言传出去,人家也是该做事就做事,让咱们帮忙出两个人辟谣就行。”
严修文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好半晌才悻悻道:“不过是想着吓吓她,怎么就会传出去?府里有风声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了。这个女人,怎么就这样心大?别的女子听见这事,怕是要死要活求着嫁我呢。”
湘儿和老太太彼此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这话说的。她要是这种女孩儿,少爷你看得上?”
“你说对了。”严修文煞有介事点着头:“所以这越发显现出她与众不同,这般特别又能干的女孩儿,我更不该放过,不是吗?”
“你可不许乱来。”
严老夫人一直是副慈祥模样,听见这话,面色忽然一沉,语气也严厉了许多。
“奶奶,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是你孙子,难道能做出缺德伤天理的事?你放心,我只是要再努力一把,如果真的事不可为,我也绝不强求。”
语气到后来,已经是严肃认真的模样,再不复刚才的少年顽劣之态。
老夫人了解这个孙子,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点点头道:“那你注意些,不要用什么激烈的手段,别再吓坏了沈姑娘。”
“哈?”严修文顿时又恢复了没正形的模样,夸张叫道:“吓坏她?世上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我才不信。那女人看见血都面不改色的。”
“怎么说话呢?那是人家姑娘身为杏林中人的操守,再怎么胆子大,也终究是个女孩儿。”
老太太瞪了严修文一眼:“你还在我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去看看你爹娘?沈姑娘既是这个态度,就别让他们忙活着算八字找媒人了。真是,我早叫他们不要这样兴头,人姑娘家的态度还没明朗,他们非不听,就觉着自己的儿子最好,连公主看了都会喜欢似得,非要兴兴头头的,如今被泼一盆冷水也活该。”
严修文:……“奶奶,那是我爹娘,也是您老的儿子和儿媳妇,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着?你个臭小子,去你爹娘那里告状吧,让他们来收拾我这个老废物。”
严老夫人拿起桌旁的拐杖,往地上一顿,于是严修文二话不说起身:“得!您老又要拿老祖宗的身份压人,我才不在这里受气,走了,去和爹娘合计一下,看看下步该怎么走。”
不说严家这边为自己之前的决定手忙脚乱,只说沈初荷,脚底生风一般回了医女馆,正赶上大家伙儿放工。
见她回来,金枝便冷笑道:“真是个大忙人,今儿又是去给谁家看病了?耽误到这个时候。正好,也放工了,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你这个医女倒是当得自在快活。”
“对啊,我就是当得自在快活,你去两位医女面前告我啊。或者也有人来找你出诊,你不就可以像我一样偷懒了?没这个本事,就闭嘴,这里不是青山县,不会再由着你大小姐使性子。”
平时对金枝这种冷嘲热讽,沈初荷都不和她一般见识,但今天她遇到突发情况,心里正烦躁郁闷,金枝在这个时候说风凉话,那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你……你怎么说话呢?”
果然,金枝被噎得无话可说,立刻也是火冒三丈,扎着俩胳膊就要冲到沈初荷面前理论,却见她冷冷道:“我没心思和你杠,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就去两位医女那里分说明白,走不走?”
“你……”
金枝当然不敢走。这里可是府城,两位医女认识她是谁啊?虽说平时送点银钱,关系打理的还不错,但沈初荷如今俨然已是医女馆的“中流砥柱”,几乎没有一天不出诊,她在那些富户中的影响力,肯定不是自己送点银钱能比,对方占理的情况下,自己怕是要挨骂。
“好了,何必呢?为这点小事就去麻烦两位医女,不是找骂吗?”
周水儿过来充当和事老,接着看向沈初荷,目光中的嫉恨一闪而逝,却又非要一副主持正义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道:“初荷,你也别得便宜卖乖,你去出诊,在那些大户人家喝茶吃点心,馆里的事可都是姐妹们在做,她们有点怨气也属正常。”
“既如此说,我就想问了,从前去大户人家出诊的姐妹们,是不是回来后也要被抱怨?周姑娘不也出过两回诊吗?回来后是不是也有人对你说这种话?”
沈初荷语含讥刺,她这犀利的模样一反常态,一时间将周水儿也噎在那里。
其他医女一见这情景,除了几个嫉恨沈初荷的想要留下来看好戏,绝大多数人都站在沈初荷这一边,却又不敢得罪周水儿,于是忙都悄悄溜走。
沈初荷也没理会张口结舌的周水儿,叫上花香林雪离开。
这里周水儿才看向金枝和齐容,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失声道:“你们听见她的话了?怎么了这是?吃错药了?我不过是想息事宁人,说她一句,她就冲着我上了,什么人啊这是。”
“早和你说过,她就是这般目中无人,你偏不信,就以为我俩要拿你当枪使。如何?这回信了吧。”
金枝撇撇嘴,齐容拉了她袖子一下,两人也转身走了,只剩周水儿,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喃喃道:“反了她了,这样和我说话,两位医女还没对我喝斥过呢,她算个什么东西?等着,给我等着。”
且说沈初荷三人,离了医女馆后并没有立刻回宿舍,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好在春风习习,落花时节的天气,已经十分温暖了。
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花香就小声对沈初荷道:“知道你今日不知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事,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周水儿撕破脸。”
“我哪有和她撕破脸?不就是顶了她一句吗?她拉偏架,还不许我顶嘴啊。”
沈初荷噘着嘴嘟囔,看的花香林雪一起笑起来,林雪便戳着她道:“素日里小大人一样,我都怀疑你成精了,今儿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才发现你和我们也不过是同龄人。”
花香揉揉额头,叹气道:“周水儿那个人,和金枝齐容一路货色,其实你说的半点儿没错,只怕她就要受不了了。”
“从前忍让着,又换来什么?她要害我的心思都露出来了,我还和她客气?”
沈初荷握着拳头挥了一下,接着道:“再说我现在没心思理会她,你们快帮我想个办法,不得了,我和你们说,我今儿……我今儿真是突然之间就让雷给劈了,劈的我那叫一个外焦里嫩……”
“什么?你让雷劈了?”林雪花香吓了一大跳,一人抓住沈初荷一只胳膊:“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没听见雷声?”
“不是,我的意思就是说,我遇到了一件特别特别不可思议的事。”
沈初荷连忙安抚二人,随即快速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慎重问道:“这个……我有点怕自己自作多情,所以你们帮我想想,那严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吗?”林雪兴奋抓着沈初荷的手直摇晃:“怎么是自作多情呢?这么大的事,谁都不可能拿来开玩笑。初荷,那严家少爷肯定是真的喜欢你啊。”
“我也觉得是。”花香也认真点头:“按你的说法,他们还不是要你去做妾,肯定是要明媒正娶的。”
“那不行,我必须阻止。”
沈初荷豁然站起身,却见林雪傻傻问她道:“为什么?我听说严家可有钱了,呃……有钱还在其次,他们家名声也很不错。初荷,你要嫁过去,下辈子何止是吃穿不愁?那个词怎么说来的?锦衣玉食?对,就是锦衣玉食。”
“我和他只是说得来,看他个性洒脱不羁,开得起玩笑,不自禁就当成哥们儿了。要知道他会因为这个想娶我,那我肯定离他有多远躲多远。”
沈初荷跌足叹息,暗道自己又犯了前一世的经验主义错误。
那时在藏区,她是医院里出名的女汉子,和那些年轻男大夫们打成一片,都是哥们儿。
穿越后,从前没遇到过这种放飞的男子,她性情自然也收敛着,可自从遇到吴青礼之后,一个不防备,就又有些放飞,却忘了世上男子并非人人都是吴青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