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好吧?”沈初荷看着那张椅子,心想自己要是坐上去,会不会传出什么篡位之类的流言?
“有什么不好?又不是皇帝的龙椅。”叶东风一笑,伸手一摆,示意沈初荷过来坐。
沈初荷也不是古板忸怩的小姑娘,既然正主都同意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于是大步向书桌走去,一面咕哝道:“果然是皇亲国戚,这种话也敢随便说。”
药方不长,很快写完。沈初荷痛快交给叶东风,却见他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好半晌,才慢慢伸出手,将药方接过去。
“怎么了?”沈初荷疑惑:心想干什么?又闹什么幺蛾子?我今儿到底还能不能回家了?
“姑娘可知这药方的价值?”叶东风深吸一口气:“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交给我,你……你都没想过要开点什么条件?”
“开什么条件?”沈初荷眨眨眼:“这个不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也有责吗?一切都是……为了边关将士……”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其实是因为脑海里猛地划过一道灵光:我手里好像掌握着不少药方,虽然绝大部分都不能在这个时代制作,但还有一些,是可以试试的,如果做成了,那这可是发家致富的一条路子啊。
还没等陷入美好畅想,就被叶东风紧盯着他的目光吓回现实,沈初荷眨眨眼,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世子为何这样看我?”
“想不到姑娘竟有如此高风亮节,东风深感敬佩。”
却不料叶东风竟深深鞠了一躬。沈初荷当即脸就黑了:什么意思?就把我瞧得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等等……
深吸一口气,她舌头舔了两下嘴唇:叶世子刚才的话,该不会……他是想出钱买下药方吧?然后因为我这高风亮节,这钱就……就不打算给了?
一念及此,沈初荷心疼的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从叶东风之前的话,可以明白自己这张药方的价值,现在倒好,让她一句话就白送出去了。你说这嘴咋就这么快呢?你就不能好好想一想世子的话再作答?世子,其实我不是那意思,这个要能赚钱,我当然也乐见其成,那个……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心里是这样想,但打死沈初荷,她也说不出口。沈姑娘的形象毕竟是端庄沉稳,温柔可人,简而言之一句话:要脸,太要脸,实在下不去手自己打脸。
“姑娘高义,东风心领。不过你家世清贫,我怎能白要你的药方?按照曲松所言,这麻沸散价值何止千金?但如此一大笔银钱,此时给你和你娘,未必不是取祸之道,所以我先给你一百两,来日将你们安置妥当,再将剩余银两交给姑娘。”
什么意思?就是说,心领了,但钱还会给我?世上还有这美事儿?天啊,真不愧是世子,看看,这事办得多漂亮,没错,这主儿绝对是双商高绝的人才。
沈初荷激动的眼睛发亮脸上放光,却不知该说什么。
叶东风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因自己小瞧她而生气,连忙道:“姑娘切莫误会,银钱这个东西,虽说清高文人都说是铜臭,然而离了它,却寸步难行。以姑娘的家境,日后用钱之处颇多,这一千两银子是铜臭不假,却也是我一片赤诚之心,还望姑娘理解。”
理解,太理解了。我这个家境,哪有资格打肿脸充胖子?世子爷,您说的太对了,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等等……多?多少钱?一千两?是我听错了还是世子说错了?这不就一个土麻药吗?值一千两?一千两是个什么概念?换算过来,应该差不多一百万吧?
“世子说的是,既如此,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
内心早已欢喜的炸开了一朵烟花,沈初荷面上却仍是尽最大努力保持住平静。
这里叶东风见她领了自己的好意,也是松口气,微笑道:“我替边疆数十万将士,感谢姑娘。”
太客气了,真不愧是世子,说话办事就是敞亮。
一直到坐进马车里,沈初荷脑海中还是叶东风彬彬有礼的模样,一百两银子就在身边,是九个十两的元宝,还有一贯钱,闪耀出的亮光,比世子那张男人公敌的脸还要好看。
这一路总算再没波折,到了家门口,马车还未停稳,沈初荷就急急跳下车,欢叫着冲进院子里,高声道:“娘,娘,我回来了。”
“小荷。”
翟三娘从屋里出来,看见女儿,也是高兴激动非常。这时车夫和送沈初荷回来的一个嬷嬷已经帮忙将马车上东西都搬进院子里。翟三娘松开女儿,看着两人,心中吃惊不小,连忙问道:“这两位是……”
“娘,我如今不在医女馆,在世子府做医女,个中详情,您等我慢慢和你说。”
沈初荷先打发车夫和婆子回去,娘儿俩将东西都搬进屋里,她这才把事情经过和母亲说了一遍。
翟三娘听完,坐在炕头上半天没言语,沈初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叹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想去世子府,在医女馆,我如今已经可以和那些男大夫一样,时不时就坐堂问诊。只是医女馆连着被退回来两个,陈医官,甚至是地方官府,都紧张的要命,所以一定要我过去。”
“我早就说过,你就不该去做这个医女。”
翟三娘声音都带了哽咽,满眼疼惜地看向女儿:“小荷,小时候的事情,你应该还没忘。这些富贵门中的后院,不是那么好住的,尤其这个世子孤身在外,甚至连个管教辖制他的人都没有……”
“等等,娘,你什么意思?”
沈初荷一听: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劲呢?富贵门中后院好不好住,和她小时候的事有什么关系?她娘该不会……
想到某种可能性,沈初荷眼睛都快瞪成铜铃了:“娘,你……你该不会是……我的天,你想到哪里去了?”
“不是娘多心,那个世子……那么高贵的人物,为什么非要你去他府里做医女?”
“你也知道他身份高贵啊?我和你说啊娘,他不止身份高贵,而且英俊潇洒贵气逼人,就是走在大街上,会让所有女人驻足痴痴凝望的那种……”
“什么?小荷,你这个傻丫头,你……你可不能对他动了心。”
翟三娘惊叫一声,一把就抱住沈初荷,差点儿没把她勒断气,只听娘亲带着哭腔叫道:“娘和你是怎么被赶出来的,你都忘了吗?你答应过娘,以后绝不会对富贵门心生向往,你答应过娘的。”
这怎么就成了苦情戏?
沈初荷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挣脱出来:“娘,你听我说,误会了。我的意思就是说,叶世子这种人,他只要想,身边就不缺美人,凭她什么天香国色,他勾勾手指就到手了。我在他眼中,那就和一截萝卜差不多,你完全不用担心。”
“胡说,我的小荷也是俊俏秀美,水灵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怎么就成了萝卜?”
翟三娘擦擦眼泪,却见沈初荷一摊手:“我这个颜值吧,在咱们村还能做个门面担当,可到了世子府,真的娘,我不骗你,那完全不够看。我们院子里别说春雨春草秋月秋香四个一等丫头,就是锦儿屏儿等小丫头,那也是一水的美人坯子。您可别多想啊,据我观察,叶世子这人清高的很,兔子都不肯吃窝边草,何况他?”
“怎么说话呢?让人家世子知道你把他和兔子比,你担待得起吗?”
翟三娘连忙捂住女儿嘴巴,接着幽幽一叹:“说起来,王府世子,皇上和太后都亲近的人,你说的这些,我倒也相信。只是小荷,你如此盛赞于他,你……你和娘说实话,是不是……”
“娘,你还不明白你女儿?我就是块石头,这辈子除了对姥爷的医术动过心,想着孝顺姥爷和你,还真没什么人放在我眼里。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叶世子那边,我们是纯洁地雇佣关系,各取所需。你看,这一回我就挣了一百两银子,其实是一千两,世子怕有人眼红,所以就给了一百……”
将事情经过和翟三娘说了一遍,只听得她目瞪口呆,好半晌,她方喃喃道:“小荷,你外公的医术我知道,虽然还不错,可……可也不至于就有华佗那样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华佗,那是通神的人啊,他的麻沸散药方,怎么会落在你外公手里?”
这么明显的BUG,沈初荷怎会忽略?回家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词,因便笑道:“娘,你是从小就立志要做贤妻良母的人,从没入过这一行,哪里知道这里的事?外公这个方子,也不是麻沸散,就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土药方。村民们一旦疼痛难忍,便用一用,咱们这山沟沟里闭塞,大家受益也不当回事儿,也不会往外宣传,就让外公明珠蒙尘了,如今遇到叶世子这样识货的人,可不是就看出这药方不凡,愿意重金购买了。”
“是这样吗?你外公竟还有这样本事?”
翟三娘仍是不敢置信,就见沈初荷叹道:“外公是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其实他老人家的本事真的很厉害,我就是靠着从他那里学的医术,才能在医女馆做一个女大夫。娘,如果外公知道他的方子价值千金,成为咱们娘俩的安身立命之本,九泉之下,他老人家也一定会欣慰的。”
“你说得没错。”
翟三娘想起父亲,心中升起一股哀伤,又有些欣慰,倒把先前疑惑尽数抛在脑后。
沈初荷见成功蒙混过关,立刻趁热打铁,将众人所赠之物以及那一百两银子尽数搬到炕上,和翟三娘一样一样细数观看。
翟三娘虽和女儿过了十几年的穷苦日子,到底还是有见识的。
因一遍遍摸着那些布料,眼睛看着各色点心以及成药丸子等物,忍不住喃喃念道:“阿弥陀佛,到底是世子府,这些东西,寻常中等人家也未必能摸着,他们竟大手大脚的拿来送你。小荷,你……你和娘说实话,那世子对你,真是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