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个举动只气得金枝眼冒金星,她本就骄蛮,被林雪一气,也顾不得斟酌考虑,脱口而出道:“呸!你休要小人得意,我是世子的贴身医女,又出身富豪之家,春雨不过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奴婢,你拿我和她比?果然是个没见识的穷鬼。”
“你可真是不知死活。春雨姑娘温柔端庄,虽然是奴婢,言行举止和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可见必定是世子身边得力的,你竟连她都不放在眼里。金枝,这里可是世子府,真以为你那个商贾之家有什么了不起吗?”
“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总比春雨要好一些,更别说你……”
金枝不等说完,就听身后门“砰”的一声打开,扭头一看,只见春雨慢慢走进来,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方转向林雪道:“少爷回来了,请林姑娘过去说话。”
“呃……好。”
林雪的气势一下子就下来了,虽然错在金枝,可这毕竟是世子府的地盘,她在人家地盘上对世子的贴身医女大放厥词,这怎么想都觉着太过放肆。
好在金枝昏了头,竟然贬低春雨,算是把这位大丫头给得罪死了吧?一旦世子动问,也许这位姑娘还能帮自己说两句好话。
浑浑噩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直到耳畔一道清朗动听的声音响起,林雪这才发现,她已经站在了叶东风面前。
“啊……呃……”
林雪眨巴眨巴眼睛,一瞬间手心就出汗了:老天爷啊!能不能告诉她?刚才这位世子爷说了什么?”
“坐吧,我认得你,你是沈姑娘的朋友。听春雨说,沈姑娘去鲍府了?”
叶东风微微一笑,指着下首椅子,却见林雪摇摇头:“那个……我不坐了,我就是来替初荷传句话,就是那个药……狗核桃,又叫曼陀罗,醉心花的。”
“醉心花我知道。”叶东风点点头:“这个药不常用,青山县没有很正常,我打发人去府城买,不知沈姑娘需要多少?”
“初荷说,半两足矣,这还是要多配几副,一旦松儿疼痛难忍,好给他服用,不然用量更少。”
“好,我记住了。”
叶东风答应下来,就见林雪福了福身:“那个……既然话传到了,我……民女就告退了。”
“行,那你就回去吧。春雨,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点心,给林姑娘带两份回去。”
“啊!不用不用……”
林雪连忙摇着手,却见叶东风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这点心你拿一份回去和朋友们吃,另一份是送沈姑娘的。若她真能配出类似麻沸散的药物,我还要重谢她。”
“啊!好……好的。”林雪点点头,转身跟着春雨走出房间。
刚出门,就见一个婆子手里提着两个大纸包走过来。看见两人,便上前行礼笑道:“春雨姑娘,这是厨房才出锅的点心,刚凉好,我就包好了给您送过来。”
“好的,多谢刘嬷嬷。”
春雨笑容满面答应着,将两包点心递给林雪,笑着道:“我们厨房刚来的厨娘,做的苏式点心不错,我原本就想着让你带点回去尝尝,没想到和少爷想在了一起。”
林雪慌忙谢过,呐呐道:“这是怎么说的?实在不好意思。”
“两包点心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还嫌鄙薄呢。好在日后常来常往的时候尽有。”
“常来常往?”林雪连连摇头:“不是,我……我就今天替初荷……”
“我明白。”春雨送她出门,一边笑道:“我们少爷是娘胎里带的毛病,也不大,就是有时候心烦气躁,须得推拿按摩一番才能缓缓,这个活儿,那些大夫也比不上你们。”
“不是有金枝在吗?”林雪纳闷:“她进府就是干这个的啊。”
春雨看了她一眼,笑笑没说话。林雪也就识趣地没再问,只是心中十分雀跃,暗道金枝在这府里,看来也混得不是很如意嘛。
春雨亲自送林雪出门,回来时又去园子里剪了几朵菊花,再回到院中,只见金枝站在一棵梅树下,看见她,忙飞跑过来,尚未开口便涨红了脸,福身道:“姐姐回来了?我帮你把花儿拿进去。”
“不用了。”
春雨双手向旁边一撤,金枝便扑了个空,因红着脸讪讪道:“姐姐是不是生我气了?那个……我……我不是有意的,是那小蹄子激得我,一时间口不择言,姐姐不知道,她是最坏的一个人,在医女馆时,便和我横眉竖眼的,我……也是我沉不住气……”
春雨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淡淡笑道:“你和她之间的事,不必说给我听,我又不是县太老爷,还能给你们升堂断案。”
说完一径向屋里去了。金枝欲待追上,一则胆怯,二则也是气不忿,觉着春雨一个奴婢,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因闷闷回房,恰好和她一个房间的小丫头佩儿今日轮休,见她一脸沮丧地回来,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便纳闷道:“怎么了?你不在少爷房间服侍,怎么跑回来了?”
“少爷说过,他有事自然叫我,他不叫我,由得我自在来去。”
金枝心情不好,口气便有些冲,顿时惹得佩儿不悦,因冷笑道:“是这样么?我看你整日在少爷院里泡着,还以为少爷离不得你呢。”
“你……”
金枝瞪眼便要发作。话到口边,忽然想起先前已经得罪了春雨,还不知怎样呢,何苦又来树敌?进府前母亲还嘱咐过,说世子府不比家里,这里的小厮,地位比县衙中的官儿还高,叫自己多栽花少种刺。
一念及此,便深吸两口气,将怒火压下,淡淡道:“也没什么,我刚刚语气冲,你别往心里去,实在是遇上了以前的一个冤家对头,和她拌了两句嘴,故而心情烦闷。”
“以前的冤家对头?”一句话勾起佩儿好奇心:“你不是青山县第一首富的女儿吗?还有人敢和你作对?”
“是我在医女馆里的对头。”
金枝悻悻道。然后就见佩儿撇了针线,兴奋道:“是那位沈姑娘吗?我的天,你竟然惹到她了?这是怎么说?可见你在这里的日子不能长远了。”
这话实在刺心,可金枝顾不上愤怒,佩儿这句话中信息量太大了。
因慌忙问道:“什么意思?沈初荷又是什么不能惹的人?怎么惹了她,我在这府里就呆不下去了?她是观音娘娘吗,你们都膜拜她?”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世子爷欣赏她,那全府的人可不就都喜欢她呢。知道你上一任是怎么被撵出去的吗?”
“怎么……撵出去的?”
金枝只觉一颗心咚咚直跳,虽然齐容对外说,是她不愿在世子府继续做医女,但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糊弄不了,金枝问过她好几次原因,怎么问对方都不说。
到府里后,她也打听过几回,可世子院里那些丫头对她不冷不热,谁也不告诉她,没想到今日竟能从一个小丫头嘴里得到答案。
当下竖起耳朵,就见佩儿得意道:“我不是在世子院里伺候,不过是听人说过。说她就是因为当日和沈姑娘口角几句,不料被世子爷听见,二话不说就撵了出去。”
说到这里,她便拿眼觑着金枝,微笑道:“你说,你若是得罪了沈姑娘,还有好果子吃吗?”
“不……不会吧?难道……难道连青红皂白都不问?”
金枝只觉身子一阵阵发软,手心里都冒汗了,却还是强撑着问了一句。
佩儿又怎会知道事情经过?别说她,就是春雨等人都不知道。叶东风要撵一个医女,哪里需要和人解释?不过是当时在附近的仆人们隐约听了几句,便绘声绘色的传开了。
不过人就是这样,传播八卦的时候,从来不会有实事求是的精神。
比如此时的佩儿,哪肯说自己不知道,反而洋洋自得道:“青红皂白?你以为世子爷是什么人?别说一个医女,就是他要撸了县太爷的官儿,难道还有人敢多问?”
金枝眨巴眨巴眼睛,只觉心头发慌鼻子发酸,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一时间竟是连说话力气都没有了。
偏偏佩儿聊八卦上了瘾,也不管金枝此时如丧考妣的模样,还笑嘻嘻问道:“都说那位沈姑娘很漂亮,我终究也没见过,哎!你和我说说,她长得什么样儿?咱们世子爷也是走南闯北的天潢贵胄,什么绝色佳人没见过?怎么就对她这样好?”
她这一说,金枝更想哭了,哽咽道:“我……我没得罪沈初荷,她今天没来,是她身旁的狗腿……朋友过来的,这……这……世子爷总不会为那个穷鬼撵我走吧?”
“那谁说的准。”
佩儿见金枝哭出来了,情知再往下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八卦,于是又坐了回去,拿着针线继续做起来。
过了半日,听金枝还在小声抽泣,她不耐烦,便没好气道:“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若真害怕,就去求求世子爷身边那些大丫头,叫她们给你说两句好话。你这些日子不一直在院里吗?总不能一个人都没交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