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王此言差矣。”李若斐淡声说着,看?向门处。
门口处,人被带了上来。
一袭素色衣裙袅袅娜娜,美人面色憔悴,容颜苍白。李若斐抬眸看去,她却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沉默着跪在一旁。
红娘跟在后面。
“你?是弦思?”云城问道。
“是。”弦思轻声道?,“见过殿下。”
云城颔首,刻意将声音放得温和,“李公子说戎族大皇子污你清白一事?可是句句属实?”
弦思的神色一瞬惨淡,她身子微微一晃,垂下了眸,“李公子说得均是事实。那晚歹人闯入,看?着容貌陌生,没想到后来京城中张贴了告示,这才知晓是戎族的大皇子......”
阿答骨死后,云城曾派人在京城中张贴告示,寻找一切线索痕迹。
说到一半,弦思瘦削的肩头便开始轻轻耸动,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云城眉心拧起,才要开口,跟着弦思一道?进来的红娘却开始抽抽嗒嗒地哭起来,“殿下,我们弦思本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又是楼里的头牌,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清白?”云城故意拔高了声音,“难道弦思姑娘不是你楼里的歌妓?”
“殿下有所不知。”红娘执绢帕委屈地垂头拭泪,“弦思是民女的远方侄女,因着家中遭灾,这才前来京城投奔。”
“弦思同民女在楼里住着,平日里弹琴唱歌,她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旁人不知我二人关系,久而久之,便成了头牌。”
红娘用绢帕掩着面,眼眸一转,不胜凄楚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给云城递了过去,“您瞧,这是弦思的身份证明,她从未卖身,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女儿。”
云城蹙眉接过,装模做样地看了一遍,递给汗王,笑道?:“您瞧着如?何?”
如?一柄小刀般开合的锋利眼角勾起一道?深痕,汗王眸光在那张旧纸上盖着的红色印章处掠过,眉心拧起,“这是大梁的事?,长公主不必过问本汗。”
云城一愣,随即眼中笑意愈深,颔首应声。
“殿下,还有一事?。”红娘眼神活泛,及时地又补充道?:“李公子同弦思情投意合,早有将姑娘纳入房中的打算,甚而连婚书都拟好了。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您看......”
“果真如?此?”云城沉声问道。
“是。”李若斐沉默了一瞬,抬眸看向弦思,淡淡一笑,“确实如?此。”
听闻此言,本垂着头的弦思豁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瞧着李若斐,目光相碰,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了衣襟,她强装镇定地回过头,眼中却一瞬泛上了泪花。
“殿下。”方才派出去的小吏匆匆回来,手中拿着几样东西,“确如李公子所说,在弦思屋中寻到了大皇子的东西。”
是一件未来得及穿上的亵裤,和一枚套于拇指的扳指。
汗王的脸色渐沉。
“看?来李公子所言不虚。”云城凝眉道?:“此事本宫定会秉公查办。”
“右侍郎。”她唤道:“侵犯良家女子按律该当如?何?”
“回殿下。”候在一旁的右侍郎上前一步,正色道:“按大梁律法,若只是言语放浪挑逗,当投于大牢关押半年,打二十大板。但若是按李公子所说,这便有扰乱秩序之罪,按律当斩,赐毒酒。”
“荒谬!”汗王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他,“我戎族皇室身份尊贵,怎可同一般犯了错的贱民相提并论?况我戎族之人,同你?大梁律法又有何干?”
右侍郎是个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的人,上前一步一本正色道:“汗王莫急,下臣只是实话实说,并无针对之意。”
他想了想,又十分正经道?:“且下臣记得,陛下刚登基之时曾同前一任汗王立过盟约,戎族之人若在大梁疆域,便要遵循大梁律法,一视同仁。”
“放肆!”汗王掀桌而起,怒道?:“我儿无辜殒命一事?尚未查清,你?们倒来问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长公主。”他冷冷看向云城,“不过一个贱民女子,而非皇室公主贵女,你?定要如?此咄咄相逼,既如此,那就莫要怪本汗翻脸!”
云城静静地坐在椅上看?着他大发雷霆。
片刻后,柔和尽褪,眼角眉梢泛上冰霜之意,她缓缓站起身,冷眸看向汗王。
“大梁一朝,天子与庶民同罪,戎族既在我大梁土地,又有先前盟约钳制,便当按律处置。”
云城尚未说话,门处忽传来一道?清润之音,似一阵春雨簌簌而落,浅润无声又携着寒冬方去的一丝冷意。
众人俱都抬目望去。
屋外是沉沉夜色,北风萧索,他站在门边,迎着憧憧烛光,一身白衣若雪,眉目温和。
云城怔愣着看?着他,握紧的手指尖深嵌进皮肉,有一丝微微的刺痛。半晌,她偏过脸,看?着那燃烧的烛影,轻轻地笑了。
“容相?”汗王亦是一怔,随即冷声道?:“听说容相家人急病,怎么回来了。”
“劳汗王挂念,已好了。”容清走上前俯身一揖,“国事为大,自不能耽搁了。”
“近日所发生之事?本官已有所耳闻。”他看?着汗王,“大皇子殒命是我大梁有差池,但如?长公主所说,他也并不无辜,不若各自后退一步,此事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