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底山谷狭长,绵延数十里,又兼之为夏季,雨水充沛,树林茂盛,遮天蔽日,仅有几缕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照射而下?,在细软的沙土之上投射出几点圆形的光斑。
然而幽暗深邃的谷中却是别有洞天,穿过西侧两株大榕树之间隐蔽的小道,草甸连绵不绝,小丘起伏,野花烂漫,灿烈的阳光普照而下?,真真是个世外桃源。
思文蹲在一株大树底部看了许久,半晌,长吁一口气,直起身子,对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几人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他们没什么大事。”
“回去?”唐彦之叫了一句,“为何?”
他们在这谷底心?急如焚地搜寻了十几日,好不容易今日摸到此处,看到跌碎的马车残骸,心?中惊喜,想着他们二人也许便在此处,便赶忙要带人过?来,却被思文拦住了。
思文叹了口气,指了指树干底部,“相爷在那里做了标记,要我们十日后再来。”
“十日后?”唐彦之愣了一下?,“他要干什么?”
思文摊手道:“这?我如何能知,只是相爷既做了此标记,便说明他与殿下?二人并无大碍。相爷的心?思我猜不透,但照做便是了。”他将几人挨个又推回了树洞,原路返回,“十日后的此时,我们再来接他们回去便可。”
“万一......”宋清肃眉心?微蹙。
“没什么好担心?的。”思文叹了一口气,“这?标记只相爷一人可做,你不信我,还不信相爷么?他又怎会做对殿下?不利之事?”
宋清肃顿了顿,又回头向那光亮之处看去,沉默不语。
几人复又返回了阴暗的山谷之处,恰巧碰着萧浼从率军前来,铁甲冷胄泛着寒光,“可寻着些什么了?”
唐彦之正待要答,却被思文打断,“未曾,此处我们几人俱已寻过?,无任何踪迹,还请萧大人带兵去东边再瞧瞧吧。”
萧浼从不疑有他,带着金吾卫去了东边。
待人走后,唐彦之看了他一眼。
思文笑嘻嘻道:“将军莫怪,只是相爷如此吩咐了,总该照做才是。”
唐彦之提了几天的心?这?回总算放进了肚子里,他轻嗤一声,神?色和缓,“你倒是向着你家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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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休养了四五日后,腹部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但顾伯叮嘱仍要卧床静养,于是便只能继续百无聊赖地窝在榻上。
时辰尚早,她却已睡不着了。
容清靠在她身旁,手里执着一卷书。
浅浅的日光倾泻而下?,落于他的眼角眉梢,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温和而闲适。
云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这?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何时才能出门透透气?”
容清翻着书页,淡淡看了她一眼,“三日以后。”
“你前天便是这么说的。”云城叹气,“何必如此草木皆兵,我又不是捏成的泥娃娃,哪儿那么娇贵?”
她想了想,有几分骄傲道:“从前云池将我软禁在府里时,简衣陋食,粗活累活自己干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受了伤,养个一两天开始结痂时也就差不多了......”
容清眸光微沉,凉凉地朝她看过?来。
云城一怔,呐呐地闭上了嘴。
“容公子?”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小缝,“可醒了么?”
他二人俱向她看来。
听云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进屋将手中托盘放在桌案上,笑着道:“今天早膳熬了红枣银耳羹,益气补血,对夫人养伤极为有利。”
那头小鹿也跟了来,凑在了云城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她,云城心中愉悦,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它的脑袋,“多谢听云姑娘,我与我......”她看了一眼容清,不情不愿地道:“夫君,在此处叨扰了。”
眼前的女子长发半散,发间只一根简单的木制桃花簪,一双美目流盼生辉,秋水盈盈。虽穿着她的粗布荆钗,身上的贵气却油然而生。
“夫人客气了。”听云看了她一眼,忙低下了头。她从托盘上端下一个瓦罐,递给容清,“公子,这?是我祖父嘱咐送来的,每日两次涂抹于接骨之处,可帮助恢复。”
“多谢。”容清接过,淡淡一笑。
听云脸有些红,下?一瞬却是条件反射般去看云城,见她望过?来便身子一抖,忙不迭地一溜烟带着她的鹿跑出去了。
云城满头雾水。
“我生得很吓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抑或是看起来凶悍?为何这?听云姑娘一见到我便跟见了妖怪似的落荒而逃?”
内子凶悍,且爱吃醋。
自是这句话起了作用。
容清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自去托盘上取了食物端至她面前,“小姑娘的心?思,我如何能知?”
“小姑娘?”云城眉尖一挑,哼了一声,“是小,今年也不过?十六岁,比我这?二十二岁老太婆年轻多了。”
“你说是么?容相?”
“殿下风华正茂。”容清舀了一勺羹喂至她唇边,“臣一向觉得殿下这?样的年岁才是最好。”
“油嘴滑舌。”云城撇撇嘴,“容相风姿卓然,可是大梁朝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我瞧着听云姑娘似是对你也有意,正好救命之恩,不若容相便以身相许,成全一桩佳话,也省得老夫人和?容大人日日念叨着。”
容清一勺一勺地喂着,极有耐心?。
“我自己来便可。”云城探身去拿他手中的碗,“又不是手断了,喝汤也要人来喂。”
容清低低笑了一声,由得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