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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艳阳如火,云城这边却是风雨欲来。
行了五日有余,已至南北方交界——景州郡。从此处约莫再行半日,便可到灾情最为严重之处,她的封地——广陵郡。
阴云沉沉地压在头顶,风声猎猎。
云城立于马车边上,脸上黑云密布。
紧合的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短小之人满头大汗地从城中跑出,噗通跪于她身前,抖得如同糠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侯爷。”
“景州郡守吴克。”云城冷冷地瞟过地上之人,“你好大的面子啊,让本宫同皇叔在此处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吴克的官帽险些都叫他抖了下来。
他满脸苦相。这几日南边旱灾严重,灾民□□,流民四起,离南边最近的景州便倒了大霉。他吩咐守城卫士紧闭城门,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入。谁承想,今日他这小小的地界竟迎来一尊大佛。
吴克的头埋得更低,“回殿下。守城士兵不识得您,因此才耽误了这许多时辰,劳您在这风中吹了这么半晌。”
他咚咚地磕着头,“臣回去定当好好责罚那些守城将士,定他们失职之过!”
天际的雷声隐隐传来,愈来愈近,直将这地面都震得颤了一颤。
狂风渐起,将她的发丝吹散在空中。
“失职之过。”云城冷笑一声,“本宫看这失职的该是你!”
“景州与广陵相距最近,你吩咐人紧闭城门,将逃难而来的灾民拒之门外,任凭他们饿死在门前而无动于衷!”云城扫过他身后跟着的一众郡县属官,“怎么,不是景州郡的百姓,你们便可高高挂起么?本宫倒想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
诸官跪倒,一片鸦雀无声。
世人都道长公主殿下不学无术,是个草包,如今可见,谣言不可全信。
吴克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回殿下,景州城内余粮有限,若......若是放流民进入,城中粮食不足,到时又是一番动乱。”
“吴克,你少找些借口。”云城面容冷清,“景州与广陵毗邻,沃野千里,百姓富裕,粮食充足。区区不足三万的流民你便养不起了?城中余粮不足,你来给本宫说说......”
“吴大人说的也在理。”云池忽道,笑意温润地上前一步扶起受宠若惊的吴克,这才看向她,“城儿不懂朝事,自是不知这收纳流民一事并非如此简单,莫要为难吴大人了。”
“侯爷英明!”吴克欣喜若狂,狗腿地拍着马匹。
这便开始要施恩于下边的人了?
云城冷笑一声。
黑云压城,狂风四起,沙尘漫天。几滴豆大的雨点滴在她的额上。
雨下起来了。
云城懒得同他再起争执,淡声道:“先进城吧。”
吴克慌忙应了是,一队人马浩浩荡荡驶入城中。
疾风骤雨,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听得人心惊。屋中燃着一盏昏黄的烛火,云城斜靠在榻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信。
半晌,她放下信纸,轻轻叹了一声,眉宇间尽是疲态。
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
上一世有关这旱灾一事不过随口听了一耳朵,只知容清到任后雷厉风行,行事果决,处置了一干官员。
她只当是那些人不作为之故......可如今才至景州,便已察觉出不对。
这五郡官员怕早已各自为政,当上土皇帝,不管百姓死活,只顾捞钱了。且这镇守南边军士是与他们官官相护,也捞到了不少好处。否则何以区区旱灾,灾民小范围暴动,竟如此长的时间都未能解决,消息迟迟不能上报朝廷?
想必这暴动是早已蔓延至整个南郡了。
这几郡和驻守官员眼见事态越来越大再不可控,这才慌了,急急地上奏朝廷,却又不敢如实说明丢了这头上的乌纱帽,避重就轻地只道旱灾严重,民不聊生。
一群王八蛋!
这南边的军队是不能用了......她沉吟着,唤道:“清肃。”
“属下在。”
她从怀中掏出容家玉佩,神情微肃,“你拿这玉佩前去金陵,请唐将军率军前来。”云城顿了一下,“一路小心行事,莫要让人发现踪迹。”
“是。”
宋清肃正待离去,却又回转过身,“殿下身边无人护卫,若遇到危险该当如何?”
“并不要紧。”她勉强笑了一笑,眉心仍是忧色重重,“有金吾卫随行护卫,云池不敢动手。”
屋外平地上蓦地响起一道惊雷,宋清肃想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把利刃,短小精悍,宝石镶嵌于柄。
“此为属下家传之物,锋利无比,殿下带着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