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理了理被凛风吹乱的鬓发,重新端起了旧日的排场,朝韩墨初身边走了过来。
“韩大人,您这是有何吩咐么?”韩墨初朝着走来的人微微颔首,轻声言道:“春寒料峭,韩大人要保重身子啊。”
“呵,你如今得意了?觉得自己跟对了主子,所以来讽刺本官了?”韩明立在人身边,浑浊的目光打量着人。
“不,您错了。”韩墨初笑眯眯的站直了身子,任由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按官阶,您该对我称一声下官才是。”
“韩墨初,你!”韩墨初的一句话,瞬间便揉碎了韩明强撑起来坦然:“你以为你赢了是么?觉得自己可以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能在这朝中站一日,我便会和你拼到底!”
“韩大人,您这话是从何说起?按官龄,您是在下的前辈。在下也确实担不起您的那一声谦词。”韩墨初笑得愈发谦和:“在下只是好心提醒您,今时不同往日,您见着昔日部下,不能太端着以前的架子了。”
“韩墨初,你眼下只管得意。你才为官几年,你了解今上的脾性么?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多谢前辈指教,不过您这话可说偏了。在下命好,不必甘心受人驱使二十年才能穿上这身紫袍”韩墨初轻轻抖了抖袖袍,侧头笑道:“云锦织的料子确实不错,比茧绸的强,前辈您说呢?”
韩明强忍着胸口的怒气,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算计了珹王,算计了贵妃你便赢了么?你以为你跟着那个罪臣之子就能只手遮天了是么?”
“韩大人,您说的话在下听不懂。在下自那日去您府上饮宴后臣便没同您说过话,臣与珹王殿下也从无什么交集,与贵妃娘娘更是素昧平生,臣要如何算计他们呢?”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那么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么?我一早便知道是你!”
“您既然一早便知,那为何还能让在下得手呢?”韩墨初的眼神清澈纯善,好似一个城府全无的少年:“难不成,是您看不惯贵妃娘娘和珹王殿下,有心纵容在下陷害?”
韩明被韩墨初的一席话激的额角青筋暴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一双熬了几天几夜的老眼恶狠狠的瞪着他。
“韩大人,在下知道您现下想杀了在下。”韩墨初抬手轻浮的拍了拍韩明的肩膀:“不过就凭现在的前辈您,就算给您把刀,您也不敢扎到在下心口上去。”
话说半晌,顾修捧着一个方形的小盒自高台之上款步走来。一身蟒袍玉带,金冠束顶,真可谓是天之骄子。
顾修行至切近,高台之下的韩墨初与韩明皆躬身下拜:“微臣参见战王殿下。”
顾修微微颔首,示意二人可以免礼。
韩墨初上前一步,接过了顾修手中的小方盒:“请问殿下,这是何物?”
“虎符。”
顾修简短的回答让韩明本就忐忑的心里又凉了大半。
虎符,和国玺的份量差不多。
“陛下亲赏虎符,可是又有战事了?”韩墨初捧着那方木盒,跟着顾修款步而行。
“不。父皇的意思是自今日起除御林军外,国朝一百七十三万军队皆由本王调遣,如遇急战,可随时调兵出发,后补文书即可。”
顾修的话有意无意的飘进了韩明的耳朵里,像一击一击的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口上。
这才是真正的执掌大权,这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除非顾修现在身死,否则朝中上下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能与顾修争锋了。
顾修与韩墨初离开时,全程没有多看韩明一眼,就好像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韩明心中不甘,凭什么这个出生在北荒的狼崽子能这般轻而易举的拿捏君心?当年的顾修就像个不动人情世故的野兽一样永远冷着一张脸,君王恨得牙根痒痒,连多看一眼也不愿意。现在的顾修,依旧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为何君王便会如此偏心宠爱?
他跟随君王多年,替君王了结了那么多威胁他政局的权臣世家。君王刚愎多疑,最厌恶,最忌讳的便是任何人在他面前锋芒太露。
为什么偏偏这个战王顾修可以?为什么偏偏君王看不见他的威胁?
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在这个韩墨初头上。
如果没有韩墨初,便不会有今日的顾修。
如果没有韩墨初,他便不会输得这么惨。
如果没有韩墨初。
对,只要没有韩墨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