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潞依言过去,与秦玄穆走到侧间。
江氏看不到儿子的身影了,惊得急忙返身回到宁樱身边。
“阿樱,刚才阿潞说的话似乎被皇上听见了,皇上此时正与阿潞在一起,会不会……”她一直怕儿子闯祸,他不像别的孩子少年老成,性子比较憨直,这一点像他父亲,但却比他父亲莽撞得多。
看母亲的表情像是要大祸临头,宁樱安抚道:“皇上怎么可能与阿潞计较呢?娘放心吧。”
江氏长叹口气:“我在家中已提醒过他,他就是不听话,着实令人生气。”
弟弟只是想念她,又有什么错?错就错在她身上,如果不是为入宫,她完全可以陪在家人身边,何至于见一面如此困难?宁樱神色黯然:“娘别怪阿潞了,他自小就喜欢粘着我,都是我不好。”
提起此事,又触到江氏的心结,她擦拭眼角:“不不不,阿樱,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是为娘非得让你学琴棋书画,若非如此,也不会……”突然顿住,江氏压低声音,“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只要记得,是为娘对不住你!”
已经当了贵妃娘娘,岂能有悔过之意?江氏道:“今日我瞧见了,太后娘娘与皇上待你很好,你要珍惜才是。”
可刚才那句话把宁樱惊着了,母亲何时对不住她了?难道母亲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她急忙把宫女屏退,然后与江氏,宁步青坦诚道:“今日此事得与爹,娘说清楚了,其实当年是女儿自己想入宫。女儿那次同表哥去镜湖游玩时遇到皇上,一见倾心……为配得上他,女儿才会刻苦学琴,学书法,后来渐渐有才名被太后知晓。”
江氏目瞪口呆。
宁步青也很震惊:“阿樱,你怎么不与我们说呢?”
少女心事,岂能轻易吐露?宁樱回想起那时的自己,仍是记忆犹新:“娘,你真不用责怪自己的。”
原是她自愿,江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么多年,终于第一次释然了——宁樱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吧?她替之高兴,也有点心疼,这傻孩子啊,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皇帝!
而侧间,秦玄穆让宁潞坐下。
“你想把你姐姐带出宫?”
说出去的话他会认,宁潞道:“是,姐姐入宫三年多了,从不曾归家,草民是有此想法。”
秦玄穆嘴角一翘:“你想用什么办法呢?”
他想过许多种办法,可皇宫门口的禁军不止多,且个个武艺高强,光这一点他就知道不能硬闯,是以也很为难。宁潞沉思片刻:“草民无可奈何,所以才会询问姐姐……倒不知皇上可能准许姐姐归家一趟?”
“你知道妃嫔是什么身份吗?”
“草民知,相当于妾!”宁潞用些藏不住的怒气,姐姐原本在家中的话可以正常嫁人,怎么会去当妾呢,“寻常官宦家的妾,如奴,但奴可随时放走,不是吗?皇上可能放姐姐归家?”
瞬间秦玄穆就想到了宁樱曾要的放刑,只是宁樱与他有孩子了,他放她走,恐怕她都不会走,但此事与小孩子说不清楚。
秦玄穆问:“你还没有通过童试吧?”
宁潞一怔,脸孔忽地有些发红:“……是,是还没有。”
家里不止姐姐出色,表哥也是年轻有为,已经做到四品官了,可他十三岁了连秀才都还没有考上。
“这样吧,如果你十五岁之前能通过童试,朕就让你姐姐归家一趟,让她在家里待上三两日,你看如何?”
宁潞做梦都希望姐姐回家,霍地起身:“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好,草民一定会通过的!”宁潞一下有了奔头,捏紧拳头道,“不用十五岁,今年,不,明年就能考上!”
“朕等你的好消息。”
“不过,就三两日……”宁潞嘀咕,一晃眼就过去了。
秦玄穆扬眉:“你说什么?”
他眸光好像刀锋一样,宁潞突地有点畏惧,倒不是畏惧别的,他怕秦玄穆这个坏蛋突然改变主意,这下姐姐连在家的三两日都没了,忙道:“草民是说,一言为定。”
“行,你出去吧,记得,此事莫要与别人提起。”
他当然不提了,等他考上秀才,要给父亲母亲,还有姐姐一个惊喜,宁潞点点头告退。
秦玄穆瞧着他昂首挺胸的样子,嘴角翘了翘,这样的话,宁家的这个孩子应该会慢慢有出息了吧?
见到儿子安然回来,江氏松了口气,询问二人相谈的内容,宁潞避而不答,江氏没办法,生怕他又有何处做得不得体,忙与宁步青带着他告辞离去。
宁樱也好奇。
等秦玄穆出现时就问他:“皇上与阿潞说了什么?”
秦玄穆道:“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鬼鬼祟祟的。”
秦玄穆唔一声:“那朕也不能告诉你。”
宁樱:“……”
………………
秦玄穆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把国子监祭酒伍觉召来,这祭酒是从四品官,乃国子监的主管官。
伍觉来时便带了手册,高声念予秦玄穆听。
与他猜得丝毫无差,像吏部左侍郎何舜之的亲戚就占了十几个名额,又有延安侯,子孙亲戚多达二十余人,他摆摆手让伍觉停下:“京都设国子监不是让几个高官受惠的,而是所有的官员,无论是一品,或是九品,子孙都该入国子监……今日起,弟侄之辈不再算入期内。”又叮嘱伍觉,“你去统算一下,文武百官的子孙共有几名,超多少便添加多少名额。若学堂实在拥挤,可在外旁听。”
伍觉明白了秦玄穆的想法,急忙跪下认罪:“是微臣欠妥,早前不曾发现不当之处,请皇上重罚!”
谁都有疏忽,秦玄穆还是了解伍觉的:“亡羊补牢,你往后多加注意便是。”
伍觉忙道:“臣马上回去统算,整顿,务必在一天之内清算干净。”
自从秦玄穆登基后,国子监是唯一没有收到影响的部门,然而这一次到底是没有逃过去,伍觉看着一干手忙脚乱的小吏,暗自奇怪,皇上是怎么想到国子监的?最近国子监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朝堂也是……难道与昨日皇子的“洗三”日有关?
伍觉心头忽地一动,把司业叫来:“你对宁家可了解?”
“大人,请问是哪个宁家?”
“还有哪个宁家,淑贵妃的娘家!”
“哦,”司业恍然大悟,“卑职只知道宁家老爷是六品主事,宁夫人是富商之女,淑贵妃的表哥前不久刚升任为大理寺左少卿。”
“宁家是否有公子?”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