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生平第一次喝醉。
酒精把人的神智都麻痹得毫无思考能力。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是个轻飘飘的云朵,浮在半空中。
本来是被懒洋洋的日光笼罩,但突然来了一阵狂风骤雨,他被迫跟着颠沛流离。
被拆解成了无数小块,又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中间颠得太厉害的时候,林望感觉自己好像哭了,有人在给他擦眼泪。
父母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所以这场眼泪来得猝不及防,林望觉得羞耻得难以承受,却没法挣扎着睁开眼睛。
熟悉的嗓音响在他耳畔,叫了他一声“希希”,又或者是“宝贝”。
把他当成小朋友在哄,可是身|下的动作却完全没有认为他是小朋友,虽然忍耐着,还是一点点加大了力度。
在梦里林望都能听见自己鼻音发出的闷哼声。
又软又腻,像极了撒娇。
是他平时根本不会发出的声音。
云霄飞车爬到了顶峰,停靠三秒,下一刻的俯冲让人浑身血液上涌,肾上腺素飞快飙升。
心跳砰砰。
林望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生物钟完全失灵,他估算不出现在是几点。
额角有一层薄汗,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涩酸痛。
像是很正常的,从一场不□□稳的梦里醒来。
再下一秒,林望转过头,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书包放在椅子下,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放在几本学习资料。
空气里没有酒味、没有他熟悉的柑橘味,只有淡淡的洗发露和香皂的香味。
林望茫然地睁大眼睛。
接着猛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揣着一颗还在活蹦乱跳的心脏一把掀开被子,胡乱趿着拖鞋踉踉跄跄地推开卧室的门。
——放在客厅的行李、挂在玄关衣架上属于江行野的大衣、他昨晚翻出来铺在沙发上却没有派的上用场的棉被枕头。
统统消失了。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境。
而林望清醒以后,有关昨晚所有的回忆都跟着回笼。
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称得上“邀请”的话,清清楚楚记得江行野克制不住的吻。
江行野最后还是没有乘人之危,家里也根本没有必备的用品,他们都没到年纪。
是用另一种擦边但足以让人脸红心跳到爆炸的方式解决。
但他的脖颈锁骨和锁骨以下,也都遭受过一遍又一遍的“袭击”。
林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整齐的睡衣,每个扣子都扣得好好的。
再转过身望向墙上的穿衣镜,镜子里的人除却神色略显疲倦外,没有任何体力被透支过度的感觉。
林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唯一一种荒谬但又不可避免的猜测浮现脑海。
他在原地怔了几秒钟,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铃声。
林望像一瞬间被点醒,三两步又冲回卧室,在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没来得及看清就摁了接听。
潜意识里这个电话应该是江行野打来的,可在他张口之前,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小林!!今天要提前出来庆祝生日吗?”严子禹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正好今天休息,作业也不是很多,如果明天再给你过生日的话,我们又是食堂一日游了。”
“我这段时间都快吃食堂吃吐了!救救孩子,给我个机会出去吃顿好吃的吧!骆闻阳这头猪都饿瘦十斤了。”
严子禹应该是跟其他人都在一块,听筒里很快又出现了骆闻阳的声音,“你他妈才是猪,老子钢铁硬汉。”
两个人小孩子式的互怼。
猜测又一下被打破了。
林望愣了下,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号?”
严子禹没再顾得上骂骆闻阳,转头问他:“小林你是睡傻了还是学傻了?昨天不是刚冬至吗,还是吃饺子吃傻了?”
冬至。
时间是对得上的。
眼看严子禹那边要怀疑他是发烧烧傻了,林望立刻道:“我昨晚熬夜熬得晚,刚刚才醒,地点你们定就好,待会发个地址我过去。”
挂了电话后,林望盯着手机上的年月日看了快有半分钟。
他原先猜想的是系统把他传输到了现实世界,但他以为会再直接送回到高二下学期,他和江行野穿到这个同人文世界之前的日子。
没料到是这样的平行时空世界传输。
明明还没有到高考结束,也还没有做完所有的任务,怎么就……直接这么回来了。
林望尝试用原来的方式在脑海里呼唤了半天系统,也没有等到电子音的答复。
他索性放弃,点开手机微信,想给江行野发消息。
屏幕跳转到联系人页面,他才蓦地想起,在穿进同人文之前,自己和江行野确实连个好友都没有。
现在被设为聊天置顶的那个[A男朋友],从微信列表栏里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在这一刻,林望忽然感到了一阵隐隐的心慌。
直到手机弹出来新消息,提醒有个陌生号码已经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
有段时间号码不知道在哪里被泄露出去,经常会接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推销广告,林望就给手机就设置了陌生来电免打扰。
他点开短信一看,果然是江行野打来的电话。
他飞快地回拨过去,许多想说的话涌在嘴边,却在电话被对面接通的那一刻全体销声匿迹。
隔着滋滋的微不可闻的电流声,林望听见江行野说:“望哥,我现在在美国。”
八个字,把林望焦虑不安的心绪安抚了一大半。
哪怕这近一年以来的经历再真实清晰不过,林望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还是产生过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离奇梦境的想法。
连给江行野打电话的时候,都是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听到江行野的声音,林望才觉得从身体里飞走的某一部分,重新变得完整了。
“嗯。”林望忍着略略发颤的鼻音问,“你那边还好吗?”
在看到时间过渡到了12月22日的时候,林望就大致猜到,如果按现实的时间线在走,现实中的江行野没有初雪回来的约定,十有八|九还在美国。
“订好了机票,”江行野道,“明天就会到南城了,望哥等我回来。”
林望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乍然回到现实,还是因为刚发生过某件事,他难得变得这么词穷。
江行野却像一下子和他连接了脑电波,认认真真地问:“昨晚……没忍住,好像做得有点过分,望哥现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给你外卖点了早餐还有药,应该待会儿就到了。”
林望:“……”
关于昨晚每一寸的记忆瞬间又席卷而来,林望脸颊发烫,一字一句道:“我好得很。”
轻轻的笑声从听筒那边直直地攻击林望的心脏,又酥又痒,“那望哥记得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等江行野被对面的江妈妈叫走收拾行李,通话结束之后,林望才发现微信通讯录那一栏的确多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留言框里大喇喇地写着“望哥的小娇妻”。
林望心情平静下来,没忍住又被逗笑了,弯了弯眼睛,点了通过。
填备注的时候,他按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
最后如江行野所愿,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上了——
[A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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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醒的时候其实才早上七点多,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过刚到八点十分。
他不清楚江行野是什么时候醒的,只是不经意间想到,无论是当初穿过去,还是现在穿回来,好像都是江行野比他更早一步进入新的世界。
然后摸清了新的环境与法则,带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进。
早餐是林望喜欢的生煎配玉米粥。
本来他还提心吊胆了一会儿江行野会不会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等收到外卖才发现药是专门治酒后头痛的,还有一些感冒药。
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林望觉得江行野可能是个预言家。
穿越回来后,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昨晚的痕迹,所以林望也不知道感冒是不是被折腾出来的。
但身体在波涛浪潮中起伏的触觉还残存在脑海里。
换到一年以前,别说这么亲密的事情,林望根本连早恋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