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营竞赛结果在考试结束的第三天上午准时发到了各个学校带队老师的手里。
从桐城回南城的车票定在下午两点,大家赶着中午的时间在高铁站旁的海底捞吃了顿饭庆祝。
一中来参加夏令营的三十个人里,拿到名次的有十八个,最低一档也可以获得桐城大学二十分的降分录取优惠。
没拿到名次的失落之余,就当自己是来公费旅游培训一趟的,也就释然了。
林望和江行野都拿的是一等奖,全国一千名参赛选手里一共也只有十个名额,能拿到所有联合组织夏令营的高校的降分。
本来大家起哄要两个拿大满贯的大佬敬酒,在老师的深渊凝视下,才委委屈屈地把啤酒换成了可乐。
——也喝得很快乐。
林望倒是没想到有人喝可乐还能装醉装得怡然自得。
这次他没和人换座位,和江行野、齐建国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
他坐在中间,江行野在靠窗的位置,半边身子“晕晕乎乎”地靠着他,双眸半阖着,俨然一个醉酒的“睡美人”。
林望把矿泉水盖子拧开,瓶口伸到他嘴边,江行野配合地喝了一口,又接着睡了,完全没有被唤醒的迹象。
林望:“……”
有句话叫,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齐建国还在想方设法给人挽尊:“科学研究表明,确实有可能有人是会醉可乐的……吧?”
说着话,他胖胖的身躯还在尽量往外挪,给小情侣空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从那天爬山回来之后,林望和江行野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这种莫可名状的状态。
江行野从他的死对头,变成朋友,再变成他的……追求者。
一共也就才两个月的时间。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更不知道自己对江行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很茫然无措。
按他的个性,换个其他什么人来,就算是再执着地说要追他,他不喜欢就会直接拒绝,不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他原以为哪怕面对江行野,他也可以这样。
可其实并不是。
江行野在他心里,不管是因为系统,还是因为这些天的真实相处,都已经和其他人划分开了界限。
所以对方对他的亲近,才没有林望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对一个人特别,本身就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哪怕林望并不想承认。
但他也不想草率地欺骗别人的感情,更要对自己和江行野负责。
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要慎重地做决定。
没有任务强制让他们保持互动,亲密度在共处一室的情况下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刷得飞快。
说了要追他之后,江行野反而给他留足了距离和空间好好思考。
这次借可乐“醉酒”除外。
光线斜飞入窗,在身旁人的睫毛下压出了几朵小花一样的碎影。
好好一个校霸闭上眼睛睡觉,或者说装睡的样子,却很乖巧。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林望眨了下眼。
习惯让他觉得这样的江行野才是最正常的了。
-
一个半小时后,阔别半个多月,终于回到南城,一行人从车厢后门鱼贯而出。
离开那会儿天气还是忽冷忽热的春天,再回来南城已经隐隐有了夏天的影子,郊外朦胧能听见蝉鸣蛙噪之声。
除了江行野和林望,其他人几乎都有家长专程过来接,所以学校就没有再统一安排大巴车来送大家回家。
江爸爸江妈妈在江行野去南城后每两天就重新飞回欧洲了。
夏令营那会儿某天晚上,林望撞见过江妈妈在机场给江行野打视频电话,还热情地也跟他打了招呼,让他们两个小朋友出门在外要相互照料着点。
这会儿再想起江妈妈的话,林望心里难免充斥着心虚。
江妈妈拜托他照顾自己的儿子,他最后就把人家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被江妈妈知道可能要恨自己识人不清。
五月四号是五一收假的第一天,高铁站返程的人很多,打车的队伍都排了好长一截。
江行野下车时总算从醉酒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拉着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望身后,眼见要在这儿排上三个小时,掏出手机给人发了条短信。
十分钟后,一辆不看车头立着的小金人的话,处处写着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高铁站南出口。
司机摇下车窗,恭恭敬敬地对江行野打了声招呼。
林望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在什么偶像剧现场。
他父母生前是高知,所以他从小家境就很好,在同学中也属于佼佼者,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玛丽苏场景。
虽然早已知道面前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少爷,可因为平时看他平易近人骑自行车上下学的样子太过自然,常常难以把江行野和他的真实身份联系在一起。
林望还呆在原地,江行野已经主动帮他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大概看出他的踌躇,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我妈早上问过我们几点回南城,她给我们安排的车。”
不提江妈妈还好,一提林望简直罪恶感更重。
他本身就很难藏住情绪,更何况了解他如江行野,盯着他看了两秒就差不多猜出怎么回事儿了。
“望哥。”江行野叫他。
林望抬头。
“我妈是真的很喜欢你。”他笑了笑,“一直让我不要欺负你。”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好,就算我妈知道了,也只会夸我有眼光。”
江行野知道他不想被别人听见,声音刻意压低:“追你是想对你好,不是想给你增加负担。”
室外阳光太刺眼,林望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又被晒得温度上升。
江行野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垂眸看他:“所以,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把我的追求照单全收,行不行?”
-
第二天重回学校上课,刚进教室,林望就享受到了空前绝后嘘寒问暖的待遇。
毕竟他这一走,快二十天的时间里,作业要独立完成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中间还隔着一个五一,林望光看他桌洞里厚厚一叠快要漫出来的试卷,就知道其他人这段时间究竟过得是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骆闻阳哭得尤其大声:“望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望哥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望哥不在的第三天,我已经跟着望哥走了。”
林望:“……”
林望捏紧拳:“我看你是想被我揍了。”
这话说得跟他不是去参加夏令营,而是回了快乐老家一样。
他夏令营结束后的三天也没有闲着,找老乔要了各科试卷的PDF版,晚上在酒店的时候直接线上刷题了。
这会儿直接把电子档微信传给了骆闻阳他们。
得到了一排“谢主隆恩”疯狂磕头表情包。
等人都散开回座位抄作业去了,严子禹才找到机会重新挤回自己的座位上,眼含热泪:“小林,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来一个激动人心久别重逢的拥抱?”
虽然林望觉得这个举动gay里gay气的,但仔细想了想,他和严子禹这么多年的朋友,抱一下也正常。
他刚对身旁的人伸出了手,窗外忽然有一道身影走过,林望没有察觉,只看见严子禹“嗖”地一下收敛起了表情,小心翼翼地把拥抱改成了……握手?
然后没握两秒又飞快地松开。
公式化到,不知道的以为他俩是商业伙伴刚谈完一个亿的大生意。
林望:“?”
什么毛病?
严子禹心里很苦。
他!哪敢!当着江行野的面抱他们小林!
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等江行野进了教室之后,严子禹才把脑袋收了回来,悄咪咪地说:“对了小林,你们去桐城这段时间,学校发生了一件挺大的事情,但是因为你们在准备考试,我就一直没敢跟你说”
林望偏过头问:“什么?”
“就是……宁柯,你知道吧?”他吞吞吐吐的,尾音压得很低。
林望手一顿,嗯了一声。
事情过去了一个月,这个名字都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那天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他就将事情彻底得抛弃在脑后,没有再去过问那些人后来的下场。
“操,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受了这种委屈!”严子禹气得不轻,“他退学了,是他自己的决定,在主席台念了检讨就走了,不过他家里人好像不同意,来学校大闹了一场。”
“宁柯上个星期来我们班找你,不知道想干什么,没找到就走了,不过临走之前跟我说,让你小心一下田兴瑞。”
“田兴瑞就是高一国际班的那群傻逼之一,他的那群跟班是留校察看了,他自己好像退出学籍说要出国了……”
林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没有特别在意,直到严子禹提到江行野的名字。
“……不过我听人说了,他没能出去,OFFER一个都下不来,他在背后一直在骂江哥,应该是江哥做的。”
林望笔还捏在手里,整个人一怔。
“江行野?”
严子禹这才知道林望是真的不知情,“那个田兴瑞家里还挺有钱的,虽然结仇的人不少,但是有本事能把这个傻逼玩意整成这样的,应该也只有江哥了。”
“我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宁柯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再来没事找事,你和江哥注意着点儿。”
林望低着头没出声。
这些事,江行野从来没有跟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