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禾望着很远的地方,目光似乎穿透千万里回到了那片月牙湖:“我当时想,我真是太幸运了,生死之际被救了一命,可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过现在想来……”
原争低落地接了一句:“应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隋禾嘴角抿起一点狡黠的笑意,又很快隐去。他什么也没说,朝前走出一段,发现原争还在原地思考人生,驻足稍微等了等。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绿树成荫的人行道,进入建筑区时才看到稀稀拉拉的人影。
刚刚打过下课铃,一些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学楼中出来。隋禾毫不意外地看见旁人的目光转向他们,然后一路流连在原争身上。
隋禾想:这也是一群俗人。他微微仰头,睨着原争调侃道:“你这张脸真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原争回以一个更具欺骗性的、无辜的笑。
原争五官像画一样精致,长眉入鬓,黑白分明的眼在拥有人类感情后显得深邃多情。不笑的时候生人勿近,笑起来仿佛春河破冰,带着三分微醺的暖意。
隋禾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无奈于自己也没能免俗。
这时,一个抱着篮球的寸头男生走过来,看了一眼原争,才笑着问隋禾:“你们也是这里的学生吗?”
隋禾对女孩子向来很有耐心,对男的则不然,闻言敷衍道:“只是来蹭课。”
寸头又打量一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原争:“你们是朋友吗?”
“是的。”隋禾故意加了一句,“普通朋友。”
“那、那你有对象吗?”寸头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地看着隋禾,“有对象就算了。”
“什么?”隋禾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人不是来找原争的吗?
原争向前跨出一步,表情不善地释放出些许气势。寸头脸色开始发白。原争长臂一伸揽住隋禾就要往怀里带,无奈隋禾不配合。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搭着隋禾的肩,居高临下地对寸头冷声宣布:“他是我的。”
寸头额上都见了冷汗,还在不依不饶地等待着隋禾的反应。隋禾察觉到原争隐约的杀气,改口道:“刚才是瞎说的,我有对象了。”
寸头充满敌意地和原争对视一眼,不知从原争眼中看到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闭上嘴迅速溜了。
隋禾拍掉原争的手,没有错过原争在那一刻露出的委屈眼神。他不由得又一次心软,主动牵起原争的手安抚道:“刚才是开玩笑的。”
原争插入隋禾五指之间,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动作强硬,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可怜兮兮的味道:“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想和我绑在一起?”
隋禾目光闪了闪,避而不谈地扯了扯原争:“走了,上课时间快到了。”
两人从后门走进一间教室,刹那吸引了不少视线。注意到他们交握的手后,又神态各异地收回目光。
隋禾猜测原争应该是生气了,坐下来后刻意没话找话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真正上课?”
原争向来有问必答:“是的。”
“这节课是美学原理。”隋禾说。两人的手垂在桌下,原争手指冰凉,掌心却有一点微薄的热度。隋禾动动手指,原争的力度就松了一些。隋禾抽出手,开始无意识把玩原争修长的手指,原争完全听之任之。
“以前在A大的时候我上过这节课,不知道Q大的老师会怎么讲。”刚巧上课铃打响,老教授走进教室,隋禾便停下碎碎念。
老教授和A大老师的讲课大同小异,隋禾很快没了兴致。他小声说:“当初听说你是B大学生的时候,我想过去B大蹭课。”他瞟了一眼原争,原争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还没消气。于是隋禾多说了一点:“A大民乐研究生方向也是很不错的,我当时想,要是你能考过来,我就天天请你吃饭。”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他始终没能在大学校园请原争吃一顿饭。
眼见说了这么多,原争表情还是没有变化,隋禾有一点挫败。正在这时,老教授一双火眼金睛射向隋禾:“那位同学,请你回答一下,康德主要美学著作是什么?”
隋禾抽回手,站起身凭印象回答:“应该是《判断力批判》。”
老教授点点头,又意有所指地在他和原争之间扫了一圈,提醒他们不要讲小话。
两厢沉默地熬完这一节课,隋禾带原争离开教室。他冠冕堂皇地清了清嗓子:“你今天表现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