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汤子耀拿出玉佩朝隋禾一甩。隋禾伸手接住。
汤子耀撑着拐杖站起身,“你走吧。”他慢吞吞走出去,打开铁门背后的三重锁,在隋禾走出去之后说了声:“别忘了你是个人类。”
门“砰”一声在隋禾身后关上,隋禾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向校外走去。
他在心里回答:是的,我永远是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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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的这一个夜晚刮起了风,吹过空旷的山谷,有如野兽嚎叫。
隋禾躲在被子里,面朝山洞外,看着洞口边一株月亮草,没有丝毫睡意。
他躺了很久,实在睡不着,于是裹着被子爬起来,走到洞穴旁,朝里面问了一声:“我可以进去吗?”
狭窄的通道中传来巨大的水声,几秒后,原争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我睡不着。”隋禾说,“想问你几个问题。”
那边沉寂了一会儿。
隋禾暗想:他现在应该死不了,他要借机试探一下原争的底线,来判断原争对人间是否有强烈的侵略性。
隋禾又问了一遍:“我可以进去吗?”
原争沉默了几秒:“进。”
隋禾有些惴惴,给自己暗中壮了壮胆,毅然走了进去。
走到湖泊边,隋禾看见平地里起了一张矮桌。原争坐在桌后,桌上放着一张古琴。
隋禾悄悄看了一眼,似乎是原争微信头像上那张琴。
他特意找了个离原争远远的地方,席地坐下,问:“那个鳞片,你还有几片没找回来?”
原争擦拭着古琴,头也不抬地说:“八片。”
“哦。”隋禾点点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锚点?”
原争说:“人间对我有很大限制,一个个找会非常费力。找到一个锚点,通过锚点发散,就能轻易的定位到其他鳞片的位置。”
“所以说,那时你去不同的地方‘调研’,实际上就是通过我定位到了其他预知者,然后一个个找上门?”
原争:“没错。”
“你为什么要伪装成人类呢?你不能直接控制我吗?”隋禾心想:如果当初原争直接控制了他,是不是就不会让他产生多余的感情?
原争说:“感应位置需要一定时间,而且我受到限制无法控制你。为了不让你起疑,最好的方法就是伪装成人类。”
“那你给我带礼物又是什么意思?”隋禾不断追问。他被完全蒙在鼓里,实在迫切渴求一个解释,“你作戏还要做全套吗?”
原争没有回答。
隋禾仔细回想,想起那几次诡异的灾祸……似乎都是在收到礼物之后。变成怪物的滚滚,就是最可疑的一个。他有了猜测:“你想害我?”
原争还是没有回答。但这种沉默,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隋禾有些酸楚地苦笑了一下,心中涌起一阵后怕。他低下头,脸上难过的神情却遮掩不住。
他问:“你是不是在哪些礼物上留下了吸引怪物的标记?”
事已至此,原争没必要再缄默下去,他说:“我留下了深渊的气息,其他人的鳞片也是如此。”
隋禾低低地问:“后面几个星期我过得很平静,是不是你觉得鳞片保护我的力量已经够少了,再消耗下去你的锚点就会死?”
原争没有说话。
隋禾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推导了出来:“我知道了,月牙湖你救我一命,是刻意而为;每次见面一小时,是感应的时间够了;找人和调研都是你的借口;你不吃人间的东西,买的茶也一口不喝,是因为你喝不了;你找借口和我一起去见唐晓白,是方便你留下深渊的印记;而你去过的地方,都必定会有人死,后来你就把尸体藏起来,免得我发现端倪……”隋禾捂住脸,深深地埋下头,“这么一想,你的疑点真的太多了,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
原争没完没了地擦他的琴,不发一言。
“你有两次见我,实在多此一举,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隋禾的声音有些抖,“看着我疑神疑鬼,还问你世上有没有怪物……你觉得很好笑是不是?戏弄了一个人类,让你很有成就感?”
原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的琴好像永远擦不完。
“不,我错了,人类对你来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虫子,你不会因为欺骗了虫子而有成就感。”隋禾闷闷地说,“你说寻找鳞片期间不会伤害我的性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空口诺言了。”
隋禾放下捂住脸的手,慢慢站起来。他的眼底有一丝极浅的红,更多的情绪却已被他强行按捺下去了。他说:“我只希望你看在我还有用的份上,放过我吧。”说完这话,隋禾就走出了洞穴。
原争终于抬头看了眼隋禾离开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缺了一根弦的琴上,反射出一道幽幽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