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微带着侍从西陆前往嘉国公府,西陆手中还捧着一个礼盒。
一路上,楚见微心情极佳,面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那日清晨,楚见微从宿醉中醒来,就发现自己趴在香玉房中的桌子上睡了一宿。楚见微正头疼着,就听侍卫进来禀告:“昨夜有两个刺客入府,放倒了香玉房门前的两个侍卫,又曾进了香玉的房间。”
楚见微心中一凛。
太子楚见铮遇刺身亡就在不久之前!
略略一想昨夜的情形,楚见微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昨夜的“刺客”的目的当真是为了刺杀他,那他楚见微此时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既然他楚见微还活着,那昨夜的“刺客”入府,多半是为了刺探消息。
楚见微发了怒,很是吓了香玉一番,香玉老老实实地将夜里的情形讲了一遍。
楚见微猜测,那两个刺客十有八九已经听到了他醉后的胡言乱语。
出了这么一桩事,楚见微暗下决心,往后再不饮酒过度,做出糊涂事了。他又急急召集门下商讨昨夜“刺客”的事情。
大皇子的属下们听闻了“刺客”一事,纷纷庆幸在那等危险时刻,大皇子仍能够保住性命、安然无恙。而后属下们痛骂大皇子府的侍卫皆是酒囊饭桶,他们劝大皇子将那些办事不利的侍从侍女放出去,重新选一批是从事女进来,再另外多增添一批侍卫,加紧大皇子府的防卫。
属下们的建议,楚见微一一点了头,可他心中更挂念的是“被那刺客听到了他对乐安县主的心意”,这桩事——又当如何?
属下们面面相觑,又不能骂自家主子“酒后误事”,最后也只能劝他,这件事反正已经被有心人知道了,要是此事被别人爆出来,一定会打得大皇子措手不及。事到如今,也只能化被动为主动,大皇子自己先将“心悦乐安县主”的事情透露出来了。
拜“刺客”所赐,楚见微“只能”向乐安县主表明心意了!
于是便有了这次楚见微再度拜访嘉国公府的事。
过去两年间,楚见微与乐安县主穆简的接触极少,这次拜访嘉国公府,楚见微也不可能一见穆简,就说什么“我心悦你”这般突兀且唐突的话。
楚见微只想着能多见一见穆简,日复一日,循序渐进,总有一日水到渠成,他便能自然而然向穆简表明心迹。
过去,太子楚见铮见着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送去嘉国公府。楚见微见过许多次,他心中非常欣羡,他何尝不想将喜爱的东西、美好的东西送到乐安县主手上。
这一次,楚见微便特意带上了一方暖砚,让西陆捧着,准备赠予穆简。
楚见微抱着满腔欢喜到了嘉国公府,却从长宁郡主口中得知,此时四皇子楚见深也在府内。
楚见微心头有点讶异,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朝着东院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能赠她礼物。这方雕花暖砚小巧精致,极适合她冬日里磨墨写字用,他留着它已经许久,今日终于能当面赠予她了。
……
嘉国公府,东院客厅。
楚见深坐在客厅主座上。
穆简坐在左侧的椅子上,听着落晖正愤愤不平地说着步军统领王骥。
“……我们殿下客客气气去见那王骥,没想到他这次还是那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任何人的模样。任我们殿下好话说尽,他还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落晖气急,当真觉得王骥是看低了自家殿下,不给自家殿下半分脸面:“他一个步军统领,怎么能这般对待皇子殿下?!”
那夜“夜探大皇子府”,穆简和楚见深并未得到任何关于“太子案”的线索,楚见深便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步军统领王骥身上。
楚见深再度造访王骥,可这位步军统领却依旧对四皇子楚见深不假辞色。
楚见深没从王骥口中得到只言片语,铩羽而归。楚见深对此还能平静以对,落晖却为自家殿下抱不平,认为那王骥就是看不起自家殿下久居夏宫,不得陛下宠爱,才这般对殿下闭口不言。
落晖面上带着怒色,楚见深却面色平静,他喝了一口茶,嘴角还带着一缕淡淡的笑意。
楚见深是真的没生气。
在楚见深看来,王骥出身太子府,而立之年已经是正二品的步军统领,他本就受陛下与太子的信任,若是太子楚见铮能顺利登基,王骥未必不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入内阁,成为第二个不逊色于嘉国公的朝堂重臣。
可现在太子楚见铮死了。
将来任何一个皇子登顶,都不一定会继续信任这位先太子的人。
正二品的步军统领,本该是王骥官场生涯的一个极高的起点,却因太子之死,极有可能成为他官场生涯的至高点。
而今,王骥手中握着足以改变京中局势的数万禁军,朝堂局势不明,陛下圣意难测,王骥不能、也不敢与三位皇子靠得太近。
只忠于当今陛下,不涉足任何党争,远离三位皇子,这对王骥来说,不失为一个恰当的选择。
无论是王骥如今官场生涯之落差,还是王骥选择远离三位皇子之争,楚见深都能理解王骥对他的不假辞色。
穆简转头看向楚见深:“王骥一直什么都不说,不如让我去找王骥试一试。”
楚见深点头:“我此来嘉国公府,也是这个意思,有劳县主了。”
要是王骥与楚见深密谈,京中还会有人怀疑王骥站队四皇子楚见深。可若是正在查“太子案”的乐安县主在场,便不一样了。何况,乐安县主穆简与步军统领王骥本就是旧相识。
楚见深又道:“王骥与县主本就是旧相识,再加上王骥与先太子的关系,也许王骥会同县主开这个口。县主可以一试,若是不成,也不要勉强。”
穆简点点头:“我知道。我会试着让他开口。说起来,我也许久未见过他了,去找他叙叙旧也是应当的。”
两人刚刚议定了这事,就听门口的疏桐又高声道:“参见大皇子殿下!”
楚见深和穆简齐齐起身,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一点微妙。
就在不久前,两人可是一起偷听了大皇子楚见微的“醉后表白”的。
楚见微含笑进了门。
“参见大皇子殿下。”
“见过大皇兄。”
“四皇弟不必多礼。”楚见微随口应了一句,就快步走向穆简,伸出双手去扶穆简:“县主不必多礼。”
穆简微微有些惊讶,她躲开楚见微的手,直起身,眼中还带着些讶异。
楚见深脸上的那点笑意顿时消失了。
见穆简躲开自己的手,楚见微也不以为意,他笑看着穆简,双目发亮,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县主今日穿这件浅黄色长裙,当真是色若春晓、清雅出尘。”
穆简微微低头,似是在掩饰自己的羞意,她语声轻轻:“大殿下谬赞了。”
楚见微只说了这么一句,楚见深面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楚见微笑着从西陆手中取过礼盒,递到穆简眼前,面上柔情似水、目光灼灼,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情意:“县主,冬日将至,我偶然见了这方暖砚,想着它极适合县主,便送过来了。希望县主喜欢。”
楚见深眼中划过一丝惊色,他右手不由握紧了拳头,转头紧紧盯着穆简。
穆简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