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穆简从内室出来,她穿了一身碧色的侍女服。她身形曼妙,被雨水打过的面颊清水出芙蓉,纵然是穿着普通的侍女服饰,也能让人一眼瞧出她绝不是一个侍女。
楚见深此时心情已平和许多,他微笑道:“县主头发还湿着,且来这里烤烤火。”
换上干衣服,穆简舒服了许多,她此时正觉得冷,似是有一阵阵寒气从骨头缝里冒出来。见正殿中放了火盆,烧红的碳源源不断地释放暖意,将每一寸冰冷的皮肤熨过一般舒服,她不由笑道:“是。这时候能烤烤火,真是太舒服了。”
两人围立在火盆前,四只手放在火盆之上,共同享受着赤红色火盆燃起的热度。
温暖、干燥的热量从火盆透上来,攀上她的身躯,又从她的掌心渐渐蔓延至全身,让她战栗的身躯渐渐暖和起来。
在换衣服之前,穆简骤然见到采薇,心中极为震惊,等穆简换好了衣服,穆简心头已平静下来。
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她穆简是穆简。她们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也有着不同的想法与追求。
其实她完全不必去深入了解女主角。
她想要的是嘉国公府能安然存在下去,她想要的是长宁郡主能活得好好的。
知道这才是她穆简想要的,便足够了。
就如此时她做的,与未来皇帝楚见深拉近距离,将来能做一次“救驾”,然后保全嘉国公府。
立在火盆前,穆简感觉自己湿重的头发也渐渐轻盈干燥起来,连带着穆简的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这时,落晖也换了一身衣服入了正殿:“参见殿下,参见县主。”
“落晖,你也来烤烤火。”穆简语声轻松地唤了一声。
落晖看了楚见深一眼。
楚见深微微颔首。
“多谢县主!”落晖笑着走近火盆,也伸出两只手,围着火盆烤起火来。
就这样静静围着烤火,随着身体渐渐舒适温暖起来,仿佛三人的距离也拉近了些。
落晖突然惊叫了一声:“殿下,你的下巴怎么了?”
“……”楚见深冷飕飕地瞟了落晖一眼。
落晖顿时禁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穆简转头看向楚见深,就见他的下巴果然黑了一块。想起楚见深一开始被自己撞了下巴,后来又被香玉撞了下巴。这次夜探大皇子府,还就他“负伤而归”了。
而且下巴黑了一块的楚见深,看起来一点也不威严!
想到这里,穆简忍不住笑出了声。
楚见深转头看向穆简,目光中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包容。
见状,穆简一边笑,一边朝着楚见深作揖:“今夜是穆简撞到了殿下,穆简给殿下道个歉。”
楚见深看了穆简一眼,瞧她笑得真切开怀,目中不见半分阴霾。楚见深眼中的冷意也尽数消失,他眼中浮现点点笑意,也浅浅笑了一声,笑声清朗:“县主不必介怀。”
落晖一怔,又低下头,他在心中暗道:许久未见殿下笑得这般真了。
穆简也是微微一愣。
楚见深本就是万中无一的英俊男子,他这一笑,当真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穆简抿唇微笑。
温热干燥的气息从火盆蔓延开来,驱散了穆简这一夜的紧张与焦躁,也驱散了她与楚见深的陌生感,这般烤着火,似是心也暖和起来了。这一刻,穆简觉得楚见深也是放下了他的皇家威势,如寻常人一般的。
虽然不知道楚见深是怎么想的,可经历今晚这么一遭,现在又围着火盆烤火,穆简心中已将楚见深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如今再看楚见深,穆简觉得这未来皇帝虽然远看着冷淡威严,但其实熟悉起来之后,还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
落晖要是知道穆简的想法,定是要狠狠反驳,那只是穆简一个人的错觉!自家四殿下本就是那种身具威严与贵气的皇子龙孙,他也只在乐安县主一个人面前,才会有温和到宛如寻常人的时候。至于其他人,不管殿下与之相处多久,也不会让人生出“好相处”这样的错觉来。
不一会儿,正殿的房门被敲响,侍女的声音响起:“殿下,您要的姜汤送过来了。”
落晖去房门口取了托盘端进来。
三碗姜汤,自然是淋了雨的三人一人一碗。
喝过姜汤,楚见深送穆简回嘉国公府。
这次,依旧是落晖驾马车,楚见深与穆简坐在马车内。只是这一次,落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不会再淋个湿透了。
黑沉夜色中,大雨渐渐小了些,雨声依旧是淅淅沥沥不停。
马车上,楚见深委婉地告知穆简:“上次大皇兄神色有异,我还以为是他得了太子刺杀案的线索。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太子遇刺当日,大皇兄应当是饮了酒,与那香玉在一处,大皇兄不想香玉那桩糊涂事被人知道,这才谎称策马入林狩猎去了。”
穆简点点头。她本就不怎么怀疑书中的男主,这次夜探大皇子府也是解开了她心中的一个疑问。
见穆简神色平静,面上未起一点波澜,楚见深忍了又忍,终是开口问道:“县主知道了大皇兄心悦你,县主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
我一岁的时候就知道他会喜欢我,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点都不惊讶好么。
穆简微微低头,拿出了之前的说辞:“无论大皇子殿下是怎么想的,穆简心中,只想要找出刺杀太子殿下的幕后凶手,让太子殿下得以瞑目。”
“……”楚见深口中泛出苦涩,他也没心情笑话楚见微了。说起来,他与楚见微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至少楚见微还让她知悉了他的心意呢。
楚见深看着穆简,心中百转千回,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的心里全是楚见铮啊……
楚见铮已死。
若非他在朝中的局势不明,前途未卜,他定然会向她表明心迹,绝不会如楚见微那般只能借酒浇愁,醉后方肯吐露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