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赵希哲将宁静心推出。
宁静心站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她跪行几步,靠近裴云潇,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
赵希哲知晓裴云潇的女儿?身,自然也无?意观赏这“肝肠寸断”的戏码,朝一旁又做了个手势。
这一回,走上来?的是裴淖。
他的说辞,与?赵希哲说的差不多。不外乎就?是察觉了裴云潇的狼子野心,一心忠君爱国的他只得大义灭亲。
大戏开锣,演了几出,殿外众臣总算回过味儿?来?。
裴云潇真的谋害皇帝了吗?谁也不知道,真相也根本?不重要。
今夜,不过就?是一场政权倾轧的闹剧,什么外室女的告举,生身父的大义,看看就?得了,别信!
真真假假,端看谁赢得过谁。
赢了的那个,说的就?是对的!以后这史书上记下的,就?是被人粉饰过的真相。
现在看来?,裴云潇怕是输定?了。
围观的群臣纷纷噤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裴云潇,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到最后,你不甘心认输?”
赵希哲蹲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是在等?唐桁吗?”
裴云潇沉默。
“呵呵。”赵希哲冷笑:“他不会来?了!”
“我在城门处布置了天罗地网,每一处都是为他量身定?做。就?算他不死,也绝不可能去京畿卫调兵!”
说着,赵希哲手指捏起裴云潇的下巴:“逸飞,认命吧,你狠不过我的。”
“你连一个三番两次骗你的女人都狠不下心弄死她,这么心软,怎么能成?大事呢?”赵希哲指着一边低泣的宁静心。
“逸飞,只要你求我一句,就?一句,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些?。”
裴云潇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赵希哲的双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
“永年。”
赵希哲一震,警惕地盯向裴云潇。因为她用的,竟是她女子的真声。
“你让他们放开我,我胳膊疼。”
赵希哲眸色渐深,却没有回应。
“你在担心什么?”裴云潇微笑反问:“进宫时搜过身的。我没有利器,如?何奈何的了你?”
赵希哲思索片刻,挥了下手。押住裴云潇的两个禁军松开力道,退后几步。
“你想干什么?”
裴云潇活动了活动酸痛的臂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裴云潇右手猛地扬起,“啪”地一巴掌,狠狠扇在赵希哲左侧的脸颊。
五个鲜红的五指印瞬间浮起,清脆地巴掌声在宫城半空回荡。
赵希哲登时恼羞成?怒,抬起手就?要来?掐裴云潇,却听到宫门前传来?一阵喧哗。
他一惊,倏地站起身,看着宫门处涌入的一批又一批,披兵甲持长枪的士兵。
“这、这是京畿卫的装束!”裴淖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唐桁怎么可能出得了城门?”赵希哲不能接受。
群臣自动让出条路来?,唐桁一身银铠,跨步登上阶梯,跪于小皇帝身前:
“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一个字的小皇帝,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爱卿,平身。”
赵希哲倏地转身,死死盯住唐桁:“你!”
唐桁这才?站起身,转向赵希哲,带着王者的蔑视:“承蒙你在城门设下的招待,但抱歉,我失约了。”
赵希哲脸一变:“你没从南门出城?不对,你根本?没出城!”
“不错。”唐桁点头。
“下辈子,这个……”唐桁又一次像一年前那晚一样,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早点派上用场。”
“怎么可能?那京畿卫……”赵希哲想不通。
“京畿卫我早已从陛下那里?奉旨秘密分批调入京城。在谢府,是演给?你看的。”唐桁解释道。
赵希哲恐怕做梦也不会知道,唐桁到底想做什么。
另一边,小皇帝身边的魏俊已被京畿卫押下去。
小皇帝看了一眼唐桁,又远远望向金銮殿上高耸的金瓦飞檐,扬声道:“赵希哲与?魏俊谋害朕与?太皇太后,按谋逆罪,打入天牢!”
一旁的京畿卫士兵闻言便要上前捉拿赵希哲。
就?在这不起眼的间隙,赵希哲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狠狠朝裴云潇的胸口刺去!
他赤红着双眼,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呲”地一声,利剑划破衣帛,鲜红的血喷溅一尺高!
猝不及防地唐桁目眦欲裂,抓起赵希哲的衣领将他摔在地上,然后慌乱地回头。
裴云潇跪在地上,满手都是血。
她的怀中?,宁静心后心插着那把短剑,整个人都被鲜血浸透。
“静心!”裴云潇抱住宁静心,嘶吼出声。
“我……被他抓住、了,没有…骗、你!”宁静心吃力地剖白着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裴云潇拼命点头。
刚刚她一看到宁静心的眼睛,就?相信她没有骗她。
事情的过程不难猜测,赵希哲利用宁静心给?她递了假消息,一路跟踪,然后从万玉阁抓回了宁静心,再将她带到宫中?做假证。
“我早、就?…该死,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裴云潇呆愣住。
“你是,我唯一……心悦的公子,也是我、唯一敬、佩的……女子……”
“下辈子……我可以,做你的…妹、妹、吗……”
怀中?人的气息渐渐微弱,可那双眼睛还定?定?地看着裴云潇,似在等?一个答案。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裴云潇她痛哭着回答。
宁静心虚弱地展颜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宫城恢复往常的肃穆与?庄严,阶上阶下,殿前殿外,所有人都听到小皇帝稚嫩地童音在念诵着一道圣旨:
“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尧授舜,舜授禹,时其宜也。朕十岁继大统一载,二历变乱,稚子寡昧,此心惴惴。然安平海内,息养生民,皆在乎唐氏。”
“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尽四海而乐推,非一人而独有。”
“今便祗顺天命,禅位于忠勇将军,一依尧、舜之故事。”
被摔在地上,肝胆尽碎的赵希哲,此时此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唐桁,从来?想要的,都比他多得多。
“为什么?为什么?”赵希哲看向唐桁。
他不明白,这一局,他输在了哪里??
唐桁挥了挥手,让兵士将他拉下去。
这场输赢,从不是一局定?胜负。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十多年前那个雨夜,裴云潇没有恰好经过唐家庄的大槐树下……
如?果,他与?裴云潇以功利之心开始,从未成?为彼此的知己……
如?果,赵希哲对裴云潇的心再多一些?,哪怕只有一些?的真情实意……
如?果……
唐桁不敢想太多的如?果。
半个月后,禅位大典在京郊明历山举行。
唐桁以姓为国号,建立新朝,改元承历。
京畿卫麾下二百被特?别训练的士兵脱离卫军,成?立九玄卫,以池渊、周必为正副统领,贴身拱卫君王。
白天,裴云潇在大典上刚刚跪拜过唐桁,对他山呼万岁,俯首称臣。
晚上,皇宫寝殿,裴云潇却站在桌案边,神色平淡却执拗。
“为什么?”唐桁轻言发问。
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为什么,事情却全然不如?他所想。
“朝中?对受禅的反对之声并没有太大,地方州县也并无?太多异议,尤其是北境和江南,支持者众。恭喜你,得偿所愿了。”裴云潇柔声道。
“我现在不关心这个!”唐桁心中?发急。
“潇潇,现在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了。无?论你是想恢复原身,亦或是依然在朝中?做事,我都可以随你。”
“可为什么,你非走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注:禅位诏书引用、化用自:东汉献帝禅位诏书;西魏恭帝禅位诏书;北周静帝禅位诏书。
Ps:写到最后才发现没给男主起好新朝的国号,只能以姓为号,不要出戏啊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