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云浮月全然明了,父亲自始至终,只是将她当做棋子。而当这颗棋子没有用处以后,便会毫不留情的丢弃。
若能重来,若能重来,她再也不愿听信父亲的话了……她再也不愿听信父亲的话了……表弟,是我对不住你,真想对你说一句,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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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大片大片的血迹盛开着,像芍药、像罂粟……
身上、好痛……云浮月难受的抓心挠肝的,她拼了命想动一动,却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挪动不了分毫。
“小姐!”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丫鬟桃红的声音,“小姐,您没事吧?”
脑中传来“啪——”的一声,身上那些禁锢也都瞬间消失,云浮月嚯得一下翻身坐起身来,她像几近溺毙之人一般,大口喘着气,“表弟——”
桃红看着云浮月这样惊慌,却没忍住调笑出声,“小姐做噩梦了?不会是想表少爷了吧?”说着她又吐了吐舌头,“咳、奴婢又没大没小了,应该是十二皇子。”
“桃、桃红?”云浮月满面迷茫,她看着桃红,却又像没有看着她,“我……我这是在哪?表弟他……”
桃红在那个可怕的晚上,就死了……是父亲杀得……
“哎呀,我的好小姐,你和十二皇子定亲才几天呀,就这样思之念之了?”桃红一边打趣,一边摸了摸云浮月的耳垂。
耳垂上传来冰冰凉的触觉,激得云浮月一个激灵,桃红却笑了,“小姐,你可真神了,十二皇子今天来找你,正在外面等呢!”
云浮月看着桃红笑意盈盈地模样,感觉无比真实,她又略侧了侧脸,看到铜镜中的自己。
鬓发微卷,拂过梨花一般洁白的面容,双颊唇上不点自红,少女娇俏柔美,这、这哪里像那个苍白无神的她……
她自十六岁入了宫,便每日听着父亲的话,监视着晏昭,往他的茶水里下药,还点着父亲特意交给她的香料……她不愿意做这些事,却也不敢忤逆父亲,只能将一切都憋在心中,因此,没过多久,整个人便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哪里会是眼前这唇红齿白的俏模样。
难道……那都是一场梦吗?一场预知未来的幻梦?
不,绝不可能,梦里的一切,太过冗长也太过真实,她从心底里觉得,她,是真的死过一回……
云浮月这么想着,视线又回到了铜镜上,她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她看到,自己脖颈的地方,有一道伤口,很细,颜色也很浅,若不仔细端详,是很难看到的。
那一瞬间,云浮月眼前又浮现出云清远拿着长剑贯穿她的狰狞模样……
“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呀?奴婢给您换衣服吧!别让十二皇子等太久了。”
云浮月怕被人看出端倪,便收回心思,赶紧点头,“好。”
这个时候,外面北风呼啸,漫天飞雪,云浮月看着一片银装,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雪花,仔细端详着,如今……正是初冬时节啊……她披了桃红送过来的大氅,正要出门,却又有些犹豫。
她……该见晏昭吗?
她这表弟,并不喜欢她的。上一世,晏昭从未在她房中留宿,他们也很少说话。
毕竟,自己比他大两个月,大梁是很排斥娶比自己大的女子为妻的,更何况是皇帝。再加上他们从小很少见面,也没有什么感情。
晏昭母亲应该是父亲的妹妹,可云浮月从未听谁说过她,更没有在府里见过这个人,似乎……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在其中……
云浮月唯一知道的,不过是听别人说起,作为十二皇子生母的翾美人,当年的美貌可谓艳绝京都、人人皆知。尽管皇帝第一次见到翾美人时已年过半百,却依然是不能自抑,当晚就召幸了。
但是翾美人终其一生,都由于身份问题未曾踏入宫门,表弟也是长到十一岁才在父亲力促之下接入宫中,他人生前的十一年,一直都在民间成长。
“小姐,今天你怎么总是心事重重呀?这会又想什么呢?”桃红捣捣她,“十二皇子等着呢。”
“嗯。”云浮月叹口气,她挽起帘子,向前走去。
她此时此刻已经深知父亲的心思,那么,她和表弟成婚,便如同害人。
或许,应该退婚的……
只是,自己应该如何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