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瓶低度啤酒,还不就跟喝水一样。”接过她递来的手机,聂一成瞟着通话时长,如释重负地说,“他快到了吧,看来我装醉还是有些效果。”
他双手撑着石板台阶,翘着二郎腿,大刺刺地笑:“阿则这人嘴巴毒,爱面子,记性差,极度自我,伤他一分他能报复三分。从高三到现在,他就是这么讨人厌,有时候真想打他一顿闹掰算了。但又想到他脾气太差,除了我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朋友,就可怜他,忍忍就过去了。”
陆则名不像没有朋友的人。
他有钱有时间,游戏打得出色,又有让人信服的感染力,在合作班几乎是一呼百应的存在。即使作为jade,也能轻松得到所有的青睐。
余光瞥见她眼中的迷茫,聂一成解释:“阿则待人阔绰,看上去又混不吝,交到的都是些抽烟闷酒的朋友,算不上多铁。其实他人不差,就是差些运气,前几年出了场车祸,记忆力就变得不太好。如果他突然忘记你们之间的事,也请你多多担待,不要与他计较。”
“车祸?”周惜彤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聂一成想了想:“我是高三从外地转学过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那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接近凌晨一点,唢呐社的聚餐终于散场。计算器的按键声飘出窗外,老板打个哈欠,把铁闸门拉到半腰。郝师兄喝得有些上头,走路带拐,背上的女生比他情况更糟,脸色惨白,痛苦地皱着眼睛。
“她怎么了?”怕郝师兄站不稳,周惜彤把女生从他背上扶下,靠在自己身上。
冷风吹醒大半的酒,郝师兄拍了拍脸,企图找回神志:“一直嚷着肚子疼,应该是吃坏了肠胃。我一个人男生送她去医院不太方便,周惜彤,要不你陪我一起?”
聂一成抢着回答:“不行,周惜彤留在这儿,需要帮忙的话我陪你去。”
知道聂一成是为自己好,但孰轻孰重,周惜彤还分得清:“师兄你别听他瞎扯,我去。”
郝师兄叫来一辆车,周惜彤扶着女生坐进去,汽车尚未发动,她摇开窗,不死心地向外环视。
外面的世界是被锁住的魔盒,死气沉沉,被黑暗遮上面纱。停车位空荡留在那,没有任何一辆出租车在此停泊。
周惜彤把车窗重新摇满,瘫在车座里叹气。陆则名是走路过来的吗,怎么这么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还真的挺想见他。
车前灯照亮空气中的浮尘,洋洋洒洒,如同飘忽不定的雪。司机推动手刹,却突然有人伸手拦在前面,迫使他死死踩着刹车,猛地停下来。
师傅摇开窗,伸出脖子就是一通国骂。但他视若罔闻,疾步走过来,拉开周惜彤身侧的门。
十月份的晚风卷着凉气,陆则名没有穿外套,占据车门框的背脊阻挡所有的寒冷。他俯下身,准确抓住周惜彤的手指,将她带离充斥酒味的地方。
周惜彤被稀里糊涂地拽出去,还没搞清楚状况,却被他揽在怀里。
男生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间,气息落在耳畔,真实又平稳,像首悦耳的鸣奏曲。周惜彤傻在原地,僵硬地伸出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他眷恋地说:“惜彤,好久不见。”
——
中午放学的五至十五分钟,是抢饭的高峰期。好在陆则名有一辆油光发亮的大摩托,聂一成跟着他,总能畅通无阻地买到。
铁板牛排饭冒出滋滋热气,深棕色的肉块两面金黄,用叉子剖开,质感松软。陆则名垂着头,正专心挑出一片沾满胡椒的洋葱,却被坐在对面的聂一成在桌下踩了一脚。
陆则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麻辣香锅的窗口外侧摆着一排冰柜,周惜彤俯下身,夹起两块蟹柳扔进铁钵。
似乎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她抬起头,让两个人视线在空气中短暂对触,又连忙将眼眸撇开,把粉润的脸藏在一筐生菜后面。
收回视线的陆则名戳两口饭,又忍不住瞟上一眼:“她又犯什么病。”
“呦,这么快就不认账了。”知道他有间接性失忆的毛病,聂一成撂下筷子,绘声绘色地向他情景重现。
“昨天晚上社团聚餐,我故意装作断片,让周惜彤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接我。我本来还以为你俩充其量只是别别扭扭地和好,没想到你那么劲爆,上来就是一揽一抱,把兄弟我直接看呆。”
攥着筷子的指骨发白,陆则名眼神乍寒,疾声质问他:“十二点之后?”
聂一成被他吓到,弱弱回答一句:“是啊。”
陆则名眉心一沉,解锁屏幕,点开通话栏,却没有任何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