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名!”碳酸饮料的气体灌进鼻子,少女打了一个嘹亮的嗝,把可乐朝桌上一撂,跟赌咒似的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没有找别人!”
话刚落下,陆则名就揽住她的肩膀往沙发一带,一条腿压着薄如蝉翼的裙摆,另一条抵着周惜彤的膝盖,避免她的不安分。
牛皮沙发宽大又柔软,两个人完完全全陷入其中,少年的轻喘从唇角吐出来,周惜彤心慌意乱,看见水晶吊灯昏昏照着,将他碎发间的细汗映成焦糖色。
两片唇将要合上的时候,第一次干坏事的周惜彤半睁着眼,看见他的喉结在白皙的脖颈上下滑动,一激动,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两人对视一秒,周惜彤在他身下傻愣愣的笑,心虚的向后缩了缩。陆则名拦住她的去路,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哈哈大笑,呼出来的热气扑在皮肤上,暧昧的有些痒。
他一边笑一边用睫毛戳她,挑衅似的说:“你去,我不拦着。”
......
意识到自己出神许久,周惜彤收回目光,却打歪盛着海鲜的汤盅。汤汁落在衣袖上,坐在身旁的傅红龄刚想接住,一只手臂却已轻车熟路地拦截。
手臂的主人稳稳端着盅低,修长的手距离周惜彤仅仅一寸,将要碰到。
这么超人的速度,周惜彤不由得怀疑他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向。
她处于惊魂未定的狼狈中,狐疑地看着他。与她不同,陆则名倒是气神闲,拈起高脚杯中折好的餐巾,拭几下手,打开桌上的文件。
原来只是顺手,她失落地道谢。
陆则名颔首:“客气,周法官。”
显而易见,在同事面前,陆则名不愿把他们那点破关系拿出来晾晒。
娇气的羊呢外套越擦越皱,但因祸得福,她终于找到暂时离开的借口。
咖啡厅的装潢秉承极简,洗手台贴着灰色大理石,竹筐里放着waitrose的洗手液。光线不太明朗,头顶一盏小吊灯几乎无用,周惜彤正费力照着妆容,却从镜中看见有人走来。
鬼才相信陆则名是来上厕所的,于是她当机立断,双手环臂,半坐在洗手台上审视他。
周惜彤兴师问罪的时候喜欢绷着脸,唇角拉平,恨不得把所有脏话都写在脸上。与之相反,陆则名倒没什么脾气,只步步靠近,将双臂向前一展。
他的呼吸温热飘在发间,在周惜彤认为自己要被拥抱的时候,陆则名从她身后的纸巾盒抽出几张,递给她。
顺着他的目光垂眸,刚洗过的手指滴着水,袖口湿痕一片。而她自己却没在意。
周惜彤一愣,沉默几秒,又受不了两人间的缄默。只好问他:“有事?”
他嗯一声:“公事。”
她觉得好笑:“在厕所?”
陆则名穿着灰色西装,靠墙而立,看上去身姿笔挺,确有公事公办的派头。
“不行?”他礼貌反问。
关于能否在厕所洽谈工作,周惜彤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问:“我记得电视台负责人是傅红龄。”
“工作对接,她去负责爆炸案了。”陆则名轻轻抬眼,立刻明白她怀揣的疑惑,“我们刚从现场回来,化工厂伤情严重,傅红龄身为组长要去跟进。”
这时周惜彤才看到,他的袖口被卷成四四方方,露出一截被药水浸透的白纱布。城南发生化学储罐爆炸事故,火浪滚滚,燃烧掉半个天空。她虽不懂行,仍能想象现场记者的辛苦。
学了四年法学,周惜彤说不上多喜欢,却仍顺着道路按部就班走下去。大多数同届亦是如此。
陆则名成为记者,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
见她不言语,陆则名接着说:“刚刚翻了资料,由你主办的琅州二中校园暴力案,是去年本市的社会热点。我想从此处入手采访,案情多缝补些细节,拍摄时再请被告人亲属、同事或上司美言几句,效果会好很多。”
周惜彤晃着两条腿,细高跟挂在脚尖,恐有坠落的危险:“听起来需要艺术加工。”
对方笑了:“添点作料不是更美味。”
她回敬一个笑意:“这取决于你是不是位名合格的厨师。”
“周法官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陆则名口吻平静,任何事经过他说出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哪敢。”她从洗手台褪下,捋平大衣上的褶皱,“我还指望陆导掌镜,把我拍的美若凡尘惊世骇俗。”
“美若凡尘?”他回味一遍这词,语气颇有勉强,“周惜彤,这对我有些难度。”
陆则名今天第一次读全她的姓名。
跟切西瓜似得,一牙一牙落在案板上刀起刀落又快又脆。这不算什么好事,周惜彤回忆起他与傅红龄说话的语气,比这温和的多。
周惜彤窜起无名怒意,刚想反击,陆则名却动了动唇吐出句“合作愉快”,彻底阻断她知难而上的勇气。
草,这人怎么这么烦。周惜彤将手中的纸巾捏得稀巴烂,扔进垃圾桶了事走人。
-----
独居生活过的就像二倍速,吃过晚饭,电视剧已经播完了片尾曲。周惜彤趴在床上看明天的拍摄文件,傅辞的电话准时进来。
傅辞是父母前年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家世干净,感情干净,人长的也干净。
周惜彤一度怀疑他俩的姻缘线被月老斩断丢进垃圾桶了,两个人什么都能聊,唯独感情免谈。买卖不成仁义在,两个人说服父母从婚恋市场铩羽而归,成了朋友。
“现在还好吗。”男人的声音经手机扩音器传出,连音色也是干净的,并有恰到好处的关心。
窗户半开着,墨绿色落地窗帘晃着穗,挑逗铁桶里含露的红玫瑰。周惜彤用脚踝勾起羊毛毯,将自己裹在里面,慢斤四两的说:“放心,暂时死不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傅辞摇了摇头,认真说教,“作为人民警察我必须提醒你,女性案件的熟人作案比例高达百分之75%。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极易结仇,还是要排查一下有没有曾有过节最近又突然出现的人。”
“有一个。”
傅辞反问:“谁?”
“陆则名。”她一边说,一边用水笔把文件上对应的人名涂成黑色毛线球。
“你的前男友?”
“严谨点,前暧昧男友。”周惜彤友情补充,用笔尖把那团墨迹戳开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