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再是胆大,如今却也不敢冒犯。
“公主还是请回吧——”
便在云嫣要触碰到那扇门的前一瞬,韶微便赶来冷声说道。
云嫣扫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要退后的意思。
韶微绷着脸道:“难道公主要属下请吗?属下不会让任何人在这个时期去影响殿下。”
云嫣语气微凉道:“你不怕我等殿下回来告你的状吗?”
韶微目光里泛着冷嘲之意,“殿下从前确实纵容公主……只是公主以为殿下往后还有什么理由要纵容?属下给公主一句忠告,凡事适可而止。”
云嫣将他这话仔细的品了品,再结合他如今的态度,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了。
她也不是喜欢鸡蛋碰石头的人,自己身边只有个柔柔弱弱的浅草,既进不去索性就转头又走了。
浅草一路跟着她,心肝都颤颤的,到了屋里才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那韶侍卫方才说话也实在太不客气了……”
她家公主非要去见那春姨娘,看起来是有些任性,可从前更加任性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可殿下还不都是纵容了她?如今却好像不大一样了。
云嫣淡声道:“兴许殿下就是我了封我做皇后所准备呢?”
浅草忐忑不安地望着她,觉得这事情分明就没有这样简单。
果不其然,没几日宫里便降下一道圣旨,来宣旨之人也不是个生人,而是从前便一直跟在景玉身边的楚吉。
府上人跪下接旨时,那冗长繁杂的赞语抛开不说,最后却只记下了两个核心的内容。
新帝要将妻妾接入宫中,一个是府上的春姨娘,封了妃位,另一个便是府上的六皇子妃,封得……也是妃位。
众人这下脸色都不对了,这哪里有妾室同原配平起平坐的道理?
有人心里暗暗咋舌,这春姨娘到底是有什么魅力,从一个小小下人一路攀爬变成了皇子宠妾,最后还变成了妃子。
而这六皇子妃贵为公主,早些时候确实与殿下好过一阵,但难保那不是殿下给她这个原配的脸面?
旁人再结合皇子妃前几日跑去春姨娘屋外吵闹,还暴露了自己给春姨娘送的吃食都是下了毒的,想来传到了新帝耳中,难免便生出了龃龉。
有了这么个合理的解释,众人便愈发往这个方向揣测去。
等人都散了,浅草也颇是难堪。
云嫣埋在她怀里,肩头颤个不停,她一面心惊一面安抚着说:“公主莫要难过,兴许……兴许殿下只是更喜欢春姨娘罢了。”
她说着低头看去,便发觉云嫣靠在她怀里哪里有一点伤心的样子,分明笑得花枝乱颤。
浅草愣住了。
云嫣扬起唇角,“这回只怕史官都要将我写成一个弃妇了。”
浅草满是疑惑道:“公主一点都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云嫣起身抚了抚衣摆,“这些事情说起来也没甚好解释的,不过是我想算计他,技不如人罢了。”
浅草惊讶得很,“你与六皇子从前那样好,为何要算计他?”
云嫣扫了她一眼,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我的为人吗?”
浅草心里一瞬间掠过了许多云嫣种模样。
很多时候云嫣做出来的事情都叫人觉得她奸猾做作,甚至恶毒,可不论到什么时候,浅草都觉得这不是真的云嫣。
可要她说出云嫣善良单纯这些话却是真真地昧着良心了。
她一直都认为云嫣是个性格极复杂的人,也是她不能彻底看透的人。
云嫣见她面露迟疑,也不为难她,只缓声道:“从前四皇子不过言语冒犯了我,我便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他付出代价,你便该知道我是个心思极狭隘的人。”
浅草诧异地望着她,听她又说:“我这人生平最讨厌旁人骗我,从我知晓他在船上骗了我之后,我与他便结下了死疙瘩,又焉能与他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可是……”
浅草面色愈发犹疑,“……殿下他分明对你一片情深。”
云嫣露出微笑,“一片情深又哪里来的春姨娘,即便男人三妻四妾都是理所当然,那如今他又怎么会叫一个妾敢与我同起同坐?”
就更不要说他也同样的算计她,防备她了。
他们两个不过都是各怀鬼胎罢了。
“你瞧他对春姨娘好,我原也这样以为,现在却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毕竟他想叫你们看见什么,你们就能看见什么,他对春姨娘的好也许就像是对我的好一样,你们觉得他宠爱春姨娘的时候,谁人不羡慕春姨娘?后来他对我好的时候,你们又有谁怀疑过他的居心?你若是不信,咱们只管往后瞧就是了。”
若是韶微在这屋里听见了云嫣这袭话必然又要按捺不住腰间的佩剑了。
他见过天底下这么多没良心的人,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云嫣这样养不熟的,六皇子即便算计过她,她难道就没有算计六皇子,他们之间分明是相互的,可偏偏她却只看见六皇子的坏却看不见六皇子的好,而她自己也不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哪一桩是叫人能接受的?!
这会儿浅草听完了这些话想得事情反而就更加广了,她是不知道云嫣特意在景玉要赴往太庙早上下了重剂量的迷药去阻挠他,她若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怕也不能冷静地坐这里顺着云嫣的思路想了,只会哆哆嗦嗦的催着云嫣收拾包袱找机会跑路。
然而当下她却只是觉得他们大不了就是没有表面那么恩爱罢了,便忍不住问道:“倘若公主说的都是真的,你们都是各有算计的人,那……六皇子充其量是为了自己做皇帝而算计,公主你又是为了什么?”
她这话是问到了点子上了,可云嫣也根本不会把心里话全都与她说。
“我自然是为了我自己呀。”云嫣垂眸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我自幼便深刻于心里中。”
“我知晓你忧心我,只是你也别忘记了,我是启国的公主,即便他做了景国国君,他也不敢动我。”
浅草却觉得她这话也只是单纯在安慰自己罢了,当下不提,便说前朝那些事儿,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后来被夫家除去的也不是没有。
她有心戳穿云嫣话里的泡沫,可是看着云嫣那双黑眸偏偏就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