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字句句无不是谈及心中喜欢,可落在他身上,却尽数汇成了无边的茫然。
一直以来,母亲所教导的都是君子端方,克制隐忍,事事以光复连家门楣为重,感情之事,从未提及,甚至他不过是看几眼坊间流传的话本,都要被斥以不务正业。
便是那几句与情爱相关的诗词,也是他自家中的丛书中无意间翻阅所知,而他本身于此,并无半分了解。
这二十余年下来,他竟是从未真真正正地喜欢过什么。
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便去做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就好比那割鹿刀。
割鹿刀,沈家,沈璧君。
连城璧忽又一怔。
他已与那沈璧君订了婚了。连城璧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了,他已有婚约在身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深切地体会到这场婚约对于他的束缚,于他而言,那场婚约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便是那时在林间,他也未曾想起这场婚约来。
而此时,婚约却成了他的阻拦。
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突然有些想笑。
颜溪惴惴地期待着连城璧的回应,长久的沉寂使得她的心头有些隐隐地不安。
“颜姑娘应当记着,连某已是有婚约在身的。”
一声幽幽长叹,却教颜溪的眼眶瞬间红了。
“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心动?”她颤声开口,慢慢地回了头去瞧连城璧的反应,“那我们同去寻沈璧君的那几日,你为什么对我照顾有加?那日见了萧十一郎之后,你又为何无故与我置气?”
连城璧不答,只是偏过了头去不看她。
不想答,亦或是不敢答。
颜溪一时气结,径直上前去一把推在了连城璧的肩上,连城璧正想着什么出神,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床上,随后便觉怀中有人压了上来。
淡淡的女子清香扑了满怀,唇上倏忽传来温热的触感,一霎心跳如雷,在连城璧猛然瞪大的眼中,倒映出颜溪泛红的眼眶。
她问他:“即使是这样,你对我也没有半分心动吗?”
次日清晨,连城璧起早,去了他母亲白红莲清修的庵堂。
庵内佛音阵阵,禅香袅袅,飘然世俗之外。
堂内,白红莲独身一人盘膝坐于软垫之上,身着素衣,手持佛珠,正在潜心礼佛。
“娘。”连城璧推门而入,手下动作却是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一方净土。
“我不是说过,你的时间不必用来看我,而是要用在读书、习武,好早日洗去连家门楣上的耻辱。”软垫之上的人纹丝未动,依旧不紧不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
“娘的话孩儿时刻谨记于心。”连城璧垂首应是,“只是,娘,您有没有听说过割鹿刀?”
“割鹿刀?”白红莲拨弄佛珠的手忽而顿住,她抬眼看向连城璧,“传说这割鹿刀在手便可一统江湖,只是自从它入了沈飞云之手,便已销声匿迹多年,你今日缘何问起?”
连城璧上前一步,将近期发生之事悉数道来:“沈飞云近日嫁女,这把割鹿刀作为嫁妆重出江湖,又在入关之时离奇失踪,如今全武林都在猜测割鹿刀的下落。”
白红莲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沈飞云素来狡诈多端,其中必定有诈。用割鹿刀做嫁妆,”她突然嗤笑出声,“也不知谁是这倒霉的姑爷。”
连城璧眸光中有暗芒一闪而过,终是没有再开口,他朝白红莲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庵堂。